尹府大宅內,守夜人牛子和青皮一手提着燈籠,一手牽着看家犬,在廊道里慢吞吞地走着。
過了許久,兩人聽見遠方隱隱傳來打更的聲音,便不約而同地把狗兒拴在身邊,再把燈籠往地上一放,然後擡起屁股,坐在長廊欄杆上暫作歇息。
現在剛到五更,距離天明大約還有一個多時辰,四周萬籟俱寂,唯有一片啾啾蟲鳴,兩個守夜人聽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可他倆卻只能強撐,根本不敢打盹。
因爲這裏的老少主人總是喜歡到處與人結仇結怨,把偌大的囯丈府生生變成了一處任俠義盜經常光顧的地方。
上一個值夜打瞌睡的“前車之鑑”,已經化爲一坯黃土,只怕現在墳頭草都有三尺多高了,他們唯恐自己一不留神,就步其後塵,小命完了個蛋。
忽然一陣夜風襲來,牛子稍稍提起了一點精神,從懷裏掏出一張胡餅,掰成兩半,隨後拍了一下青皮的肩頭:“給你。”
“哦,謝了。”
青皮揉了揉熬得痠疼的眼睛,正想伸手去拿牛子遞來的半張胡餅,卻發現旁邊兩隻平時兇惡非常的猛犬竟然瑟瑟發抖縮成了一團,似乎害怕極了。
青皮感到有些古怪,下意識地朝四周瞧了一眼,緊接着,他突然雙目圓瞪,整個人和他身旁的狗一樣,劇烈顫抖起來。
牛子也發覺不對勁,不由順着青皮的視線方向看去,頓時汗毛倒豎,只見附近最高的一座假山上,直挺挺地站着一個披頭散髮的白衣女子,清冷幽暗的月光灑在她的身上,那張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面孔,深邃如淵潭般的黑眸,以及脣角勾起的一抹詭異笑容,都被他一眼看個正着。
此女子雖無青面獠牙,亦無血瞳鬼角,但她全身卻散發着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一種氣息。
此時此刻,無論是誰見到她,都會感到恐懼萬分。
牛子和青皮嚇得差點魂飛魄散,兩人口中幾乎同時發出了一聲無比淒厲的怪叫:“鬼啊啊啊啊”
見到兩人兩狗抱作一堆的場面,女子“桀桀桀”地笑了幾聲,驀地騰空而起,登時化爲一道白影,只眨眼間,便直接從假山掠至兩丈開外的長廊頂上,接着又是幾個輕盈的飛躍,漸漸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月光流瀉,樹影重重。
明園北苑,一個揹着包袱的蒙面黑衣人悄無聲息地穿行其間,很快閃入宅邸主人自居的閣樓。
黑衣人輕輕推開障子門,走進明園主人的寢屋,此時屋中牀榻上正睡着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黑衣人關好屋門之後,朝這小姑娘看了一眼,見她似乎睡得極爲深沉,便擡手扯下面罩,現出一張白得過分的臉來,然後坐到梳妝檯前卸妝,不多時便還原了她的本來面目,正是明園的主人李曜李明真。
仔細收拾好梳妝檯,李曜取下包袱,脫去黑衣皁靴,將之全部藏入屋角一處隱蔽的暗格,接着從暗格裏取出一隻小瓶,小心翼翼地朝小姑娘的鼻腔裏滴了幾點藥水,隨後物歸原處,再關上暗格,這才輕手輕腳地鑽入被衾,仰面躺在了小姑娘的身邊。
李曜忙碌了大半宿,着實有些乏了,闔上雙眼,不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明昭公主還沒睡醒麼”
“你莫着急,我去通報一聲便是。”
“那就有勞娘子了。”
李曜在榻上醒來,就隱隱聽到窗外傳來了袁二和蘭韶英的說話聲,不由睜開惺忪的雙眼,發現此刻豔陽高照,明媚的陽光已將牀榻照得一片燦爛。
“明真姊姊,你可總算起來啦”
這時,房中忽然響起一個語帶調侃的清脆聲音。
李曜循聲看去,就見九江公主正百無聊賴地坐在窗前曬太陽,便開口問道:“現在是甚麼時辰”
九江公主吊起一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