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日望清波,相與期泛遊。
正月的最後一日,正是中原人傳統的“晦節”,每年到了這個時候,人們便會紛紛出門,臨水宴樂,泛舟賞景。
曲江池上,碧波盪漾,無數遊船穿梭來往,一曲令人如癡如醉的美妙笛音,正伴隨着春風,從一艘外形華美的畫舫裏傳向四面方。
李曜手橫玉笛,嬌脣輕吐,望着曲江“道傍花欲合,枝上鳥猶稀”的淺春景象,心中不由一陣感嘆。
說實話,李曜不得不佩服自己“入鄉隨俗”的能力,亦不知是不是“前世未暝,今生未忘”,她受到這具身子原主的殘留意識的影響,經常會產生似曾相識的既視感,只是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在她的腦海裏漸已形成了一些看似荒謬,實則合理得令她感到心驚的想法。
她一邊暗自鞭笞和抨擊着封建社會制度的弊端和落後,一邊享受着上層階級的奢華生活,每天頤指氣使,被奴婢下人無微不至地伺候着,卻是那麼的心安理得。
甚至有的時候,她都會懷疑自己,其實是先從古代穿越到了後世,然後才從後世回到了這個時代。
只不過,也不是所有事情她都能適應下來,需要解決的麻煩也是有的,比如現在
“好聽”
一曲終了,在李曜的身旁,俊俏少年羅仁俊第一時間撫掌喝彩,頓時引來船上衆人一片附和。
唯有一位紫袍男子沉默不語。
此時,他正凝視着李曜,面色深沉得幾乎可以擰出水來。
眼前這位樣貌生得和他妻子一模一樣的女道士,神態自如,春風滿面,被一羣年輕男子圍繞簇擁,有如衆星捧月。
柴紹不斷提醒自己,永遠不要再將這個女人視作他的三娘,對方只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女道士,跟他沒有一文錢的關係。
可他現在總有一種看到自家妻子不守婦道,開放無度,與一羣“入幕之賓”勾搭成奸,而自己卻只能在旁邊乾瞪眼的錯覺。
若非柴紹自覺有着不錯的城府涵養,而且清楚對方有着自己難以企及的武藝,只怕就要當場發飆,放聲咆哮一句:“我從未見過有如此浪蕩無恥的女人”
李曜不動聲色地瞥向柴紹,見他面色不豫,便故作關切地問道:“柴將軍,此曲不合心意麼”
柴紹的視線從羅仁俊、劉安遠等船上男子的臉上一一掠過,最後對上李曜的一雙眸子,語氣冷冰冰地道:“李明真,難道他們就是你向我展示的誠意”
早在半個多月以前,皇帝曾召柴紹入宮談話,說李明真接受了皇帝的訓誡,表示她會挑一個良辰吉日向柴紹賠禮道歉。
柴紹一聽,不由大喜,心裏原本絕滅的念想,立刻又死灰復燃,蠢蠢欲動。
因爲當時再過一天,便是正月十五的“上元節”,要知道此時這個節日可不像後世“元宵節”那麼單純,除了看花燈、賞百戲、夜遊街市,還是一個男女約會、相親、私奔、出軌、放縱自我的好日子。
於是上元節當天,柴紹謝絕了所有親朋好友的邀請,滿懷期待地侯在家中,然而直到通宵達旦的狂歡結束,李曜也沒有來和他聯繫,可就在柴紹爲此感到鬱悶時,李曜派人突然送來了請帖,邀他晦節泛舟曲江,並表示會當衆向他道歉。
結果不曾想,柴紹卻看到了這樣“傷風敗俗”的畫面,刺得他雙目充血,格外火大。
李曜眨眨眼,先是擺出一副懵懂的樣子,隨即與左右相鄰的男子對視一眼,白皙的小臉突然變得通紅,羞窘地道:“柴將軍想到哪兒去了,他們都是明園的護衛,僅此而已。”
柴紹揚起下巴,指了指腰繫銀銙帶,身穿淡黃襴袍的羅仁俊,語帶譏誚地道:“一個堂堂朝廷七品武官,食君祿,受官俸,不去馳騁沙場,建功立業,卻來給你看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