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城。
喧鬧的長街上原本皆是往來穿行的路人。
四下裏兜售販賣的小販們正賣力地吆喝着,兩側的商肆也正不斷冒出着騰騰的霧氣。
忽而一隊人馬火急火燎地從當中奔赴而出,瞬間就將寬敞的長街阻隔成兩截。
“讓開!都讓開!”
爲首的軍士高聲宣告着。
所有人都被摒退到了兩側,尋常的百姓自然是以爲京師中出了什麼大事,只好奇地圍觀着,卻連大氣也不敢出。
只見上卿蒙武騎乘在高頭大馬上,身邊的坐騎則是並行着通武侯王賁。
兩位上卿君侯面色肅穆,目光直視着前方,如臨大敵,周遭則是一衆少壯派的武將們。
“這,這是要打仗了嗎?”
“是啊,看樣子可都是朝廷的將軍們啊,這肯定是陛下要有戰事了啊!”
“將軍們這是要去哪啊?怎麼是朝城中去的?”
“噓,你可輕聲些,不敢胡言亂語,當心你的腦袋。”
圍觀的百姓們正小心翼翼地議論着。
便見那通武侯王賁高舉着手中的藤鞭,下令道:“速速進發,不得遲誤!”
一行騎隊軍士們當即開赴,行色匆匆地朝前駛去。
與此同時,京師中正有不少文武官吏乘坐着自家僕從所擡的步輦,晃晃悠悠地在街巷裏行着。
治粟內史王綰剛好也在趕往章臺宮的路上。
就這樣迎面遇到了這般嚴肅的場面,王綰見狀立馬一個激靈,在步輦上坐直了身子。
嗯?
這是出了何事?
王綰眉頭一皺,仔細看去,見蒙武、王賁正行色匆匆,李信、白仲和辛勝等武將們也緊接着隨行。
“嘶——”
王綰頓時一頭霧水。
並手示意僕從將步輦擡到一邊,王綰也緩緩止住行進,心裏盤算了起來。
這上卿蒙武和通武侯王賁又是要什麼?
如此大張旗鼓,意欲何爲啊?
而且現在這個時辰不是要到章臺去的嗎?
這些大老粗怎麼不照常理啊?
“那是……”
王綰的內心思慮着,忽而嘴邊下意識地自言自語起來。
“那些大老粗們要去的地方,不會是京畿衙門吧?”
望着蒙武王賁一行人開赴的方向,王綰愣愣着道。
“調頭。”
王綰的眼神諱莫如深,暗暗並了手掌,示意僕從擡着步輦調轉方向。
“老爺,咱們這是要去哪?您不入宮覲見陛下了嗎?”僕從低垂着腦袋問詢着王綰。
王綰壓低嗓音,道:“閉嘴,不該你知道的事,別瞎問,擡你的輦。
“就隨行在那騎隊的後端,不可太近,也不可隨行丟了,聽懂了?”
“小的明白。”
隨後僕從們擡着步輦,載着王綰也跟隨了上去。
……
京畿衙門。
前院的衙署大堂之上。
內史寧騰正領着一衆官吏仔仔細細地議論着。
寧騰揹着兩手,謹慎地說道:“此事看起來一目瞭然,但是暗地裏也並沒有那麼簡單,各位大人也要爲本官出謀劃策,想出一萬全之策來。”
獄丞田奉緩緩上前,說道:“寧大人,屬下以爲,此事當速速從簡發落。
“大人您想,那要犯如此暴虐,當街將五大夫楊樛之子楊庶活生生拳打而死,其自然是與楊家有深仇大恨。”
寧騰點點頭,“嗯,你接着說。”
田奉又道:“如果要將此案查得水落石出,勢必要將楊家之事也探明個底掉,而楊家之後可是趙家,牽連甚廣……”
寧騰努努嘴,應了一聲,似乎是覺得田奉此言有理。
“的確如此……看來此事還的確不能深究,萬不可因爲一個工籍賤民,而讓整個京師都陷入混亂之中。
“目下正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速速從簡吧。”
寧騰說罷,便招呼着一衆官吏朝後院走去。
剛行了幾步,寧騰的腦海中似乎記憶起了什麼一般。
慢着,本官怎麼記得當時那小子還提到了讓他的僕從給所有人講清楚,這件事……
那小子提及到的所有人是指何人?
難不成那小子也並非是尋常百姓?背後也有倚仗的靠山?
寧騰在朝堂上是仕途已久的老臣,官居內史已經不短的時日,如此順風順水與寧騰謹小慎微,處處謹慎的性格有關。
即使是簡單的案情,寧騰也要慎之又慎,生怕因小失大,觸及到了不便處理的勢力,尤其是在這京師咸陽之中,達官貴人錯綜複雜,不可輕視。
“還是先把五大夫楊樛的事顧及好吧。
“楊樛的背後可還有趙家,趙始有其父趙佗撐着,雖然趙佗現在失了治理嶺南之機,但是趙佗也還是大秦的功勳之臣,威望尚在。
“趙家的二少爺趙堯在長公子府中爲衛率,也不可小覷啊!”
寧騰喃喃自語着,下意識咧嘴一笑。
“罷了罷了,那小子不過是一個工籍賤民,能有什麼背景?
“姑且不理會了吧。”
寧騰話音剛落,正要走到後院時。
卻聽聞整個京畿衙門之外傳來一陣震天撼地的馬蹄聲!
“踏踏——”
馬蹄之聲如同冰河席捲,彷彿整個京畿衙門的路面都爲之顫抖着。
寧騰許久沒有感受到這種大軍行進時才獨有的氣勢,頓時驚訝得愣在了原地。
身邊的官吏們也不知所措地呆滯住了。
“這,這是怎麼了這是?”
寧騰瞠目結舌,半晌纔想起來命衙役前去查探。
“你你你,快去看看出了何事!”
“小,小的遵命。”衙役也慌了神,當即連滾帶爬地朝外奔去。
“大人,大人!不好了!”
不多時,那衙役飛奔回來,氣喘吁吁地稟告着。
“兵,外頭都是兵,已經把咱們衙門給完全包圍了!”
寧騰當即臉色大變。
“兵,圍了衙門?”
這是要犯上作亂不成?
寧騰立馬驚慌失措地趕出衙門外。
剎那間寧騰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只見一排排披堅執銳的兵勇們正在京畿衙門外排列開陣勢。
嚴絲合縫,銳士們將衙門四下簡直圍成了鐵桶,說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也毫不爲過。
再往當中看時,只見上卿蒙武和通武侯王賁正騎乘在坐騎之上,面色肅穆威嚴。
左右各自列着李信、白仲和辛勝三位將軍,就連少府章邯也手握着繮繩,並在一側。
坐騎不斷踏動着馬蹄,鼻息發出着“噗噗”的聲響。
王賁隨着馬匹的踏動而搖晃着魁梧的身軀,一手撥攬着馬繮。
見寧騰趕了出來,王賁也不發難,只爽朗一笑。
“寧大人啊,別來無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