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將奉陛下皇命而來,領嶺南特使,着手總攬與越人叛軍議和之事……”
中軍大帳之前,任嗣語調深沉。
一旁,二弟任泉和三弟任忠正分列左右,一人託舉着始皇帝所任命的詔書,另一人則是手握劍印,端正地衛戍在側。
“陛下曾密令於本將,此次與越人議和只是其一要務,陛下有旨意!此次嶺南越人反叛,其首惡之犯不可饒恕!”
任嗣突然猛地將腰間的佩劍抽出,怒目圓睜,惡狠狠地說道:“西嘔部落之首領譯籲宋,還有那雒越軍叛將桀駿,這兩人必要重加懲處,即刻嚴誅!”
“衆將聽令!隨本將拔寨出征,收降越人叛將,誅殺譯籲宋、桀駿!”
任嗣三言兩語便調動了衆將的情緒。
因爲任嗣之父可是名震嶺南的將軍任囂,任囂自從提領嶺南三郡以來,一直勤勉治郡,治下百姓民熙物阜,人人皆稱頌任囂英明,一班嶺南郡兵更是爲任囂馬首是瞻。
眼下任囂已然病故,這些對任囂心生感激的兵民自然將任囂長子任嗣當作了心緒的寄託,此刻也都願意跟着任嗣征戰沙場。
“家父曾提領嶺南,承蒙各位將軍輔佐,今本將奉陛下之命而來,一爲報效大秦、報效陛下恩典,二則爲盡家父未盡之事業,衆將士可願與本將一道斬將殺敵,建功立業?”
任嗣的這句話在中軍大帳的前端不斷迴盪着。
沒過多久,整個軍寨中都響徹着衆將士山呼海嘯一般的迴應。
“卑職願往!”
“卑職自當奉任將軍之命,爲大秦殺敵建功!”
“末將願隨任將軍出征!”
“願效犬馬之勞!”
任嗣見着眼前的景狀,肅穆的面孔上多了幾分欣慰的神情,便呼告道:“好!衆將即刻隨本將出徵,收降越人叛軍,斬殺賊首!”
任嗣旋即大手一揮,手中的佩刀閃爍着精亮的白芒。
隨着轅門外旌旗翻涌,所部軍騎當即浩浩蕩蕩地開赴而出,“踏踏”的馬蹄聲傳徹當空。
瞬間整個軍寨都瀰漫在了馬蹄播土揚塵的漫天煙塵之中。
……
滇國。
都邑晉寧。
王宮昆陽宮中,滇王莊羌正愁容滿面地在偏殿來回踱着步。
“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啊?”
莊羌喃喃自語着,整個人顯得驚慌到了極點。
“報——”
此刻一位軍使連滾帶爬地奔上殿內,跪地便氣喘吁吁地稟告道:“啓,啓稟王上,譯籲宋已率西嘔軍東進,已臨近滇池了!”
“什麼?”
莊羌聞聲赫然一驚,一個健步上前,抓起那軍使的領子便急聲追問着,“你,你再說一遍?譯籲宋的叛軍已經逼近滇池了?”
那軍使顫顫巍巍道:“正,正是啊王上,桀駿也已率雒越軍圍困昆陽,昆陽守軍已快支撐不住了,懇請王上速派援軍啊!”
莊羌聽見這話更是覺得五雷轟頂。
昆陽在滇池西南岸,與滇國的都邑晉寧相毗鄰,昆陽已經被圍困,這就說明越人叛軍已經兵臨城下,都邑晉寧也危在旦夕啊!
此刻在偏殿當中的衆位文武們聞聲更是大驚失色,一陣悉悉率率的議論頃刻傳來。
“哎呀,這可不得了啊,聽聞那越人驍勇善戰,譯籲宋和桀駿更是有以一當百之能啊!”
“昆陽都已經被圍困了,那咱們都邑晉寧恐怕也支撐不住了啊,咱們王上若再遷都移駕,我大滇旦夕之間即有覆滅之危啊!”
“我等當奏明王上,賊兵浩大,不可與之交鋒啊,此時西撤還尚有一線生機!”
羣臣議論罷,當即朝滇王莊羌進着撤出都邑晉寧的諫言。
莊羌聽後則是無奈地一聲嘆息,搖搖頭苦笑道:“西撤?撤到哪裏去?寡人還能撤出這方圓之地去?
“晉寧都丟了,寡人難道要離開滇池嗎?咱們滇國就要這般傾覆了嗎?”
正當莊羌一籌莫展之際,一旁的莊婉清卻頗爲冷靜地說道:“父王,兒臣以爲,越人叛軍雖然勢大,但是其畢竟是從嶺南撤出來的,兵鋒已衰,若父王集重兵嚴防死守,尚有一戰之力!”
滇國的國體與大秦有所不同,滇國如同西南夷的部落,莊婉清作爲王女,長女如子,也有上殿議政的資格,而且在滇王的面前,莊婉清依禮數當自稱兒臣。
莊婉清秀美的俏臉上柳眉緊蹙,不慌不忙地分析道:“父王,兒臣聽說大秦已經派遣特使前來嶺南,真有此番情景,那譯籲宋和桀駿會不會有所收斂?父王咱們應當靜觀其變,固守城關啊!”
莊羌聽見這話則是絲毫不信,撇嘴笑道:“婉清啊,傻孩子,你哪裏知道那越人的貪婪啊!眼下越人已經攻陷了番禺,咱們的昆陽都也危在旦夕了,下一步就是咱們都邑晉寧了,唉,完了,全完了……”
莊羌極度驚懼之下已經心灰意冷,嘆道:“婉清,你不瞭解越人的狼子野心,他們是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主,蟄伏嶺南這麼久想必就是爲了眼下的契機,任囂已死,趙佗又前往了咸陽,越人怎麼可能放棄如此天賜良機?”
正當莊羌駁斥着莊婉清的話語時。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殿外傳來。
隨即只見一羣渾身是血的軍士火急火燎地奔赴上來。
但是爲首的軍士卻臉帶幾分喜悅的神色。
莊羌並未察覺,面無表情着,此時的莊羌也沒了心氣,只苦聲問道:“怎麼了?又有什麼敗報?昆陽丟了還是都邑城破了?”
爲首的那軍士跪拜在地,拱手奏道:“大喜啊王上,大喜!越人叛軍已經撤退了!”
“什麼?”
莊羌聞聲,胸腔傳來一陣起伏,“撤了?爲何?越人不正是乘勝追擊的時刻嗎?連大秦南海郡的郡治番禺都拿下了啊!”
那軍士滿是血漬的臉上露出笑意,激動道:“回王上,卑職收到軍報,越人已經逃離番禺,而且已上奏請求與大秦議和!越人降了!”
莊羌聽得一頭霧水,連連皺眉,低語道:“這,這不可能啊,越人可都是貪得無厭的主,怎麼可能撤軍呢?”
“可是大秦派遣兵馬而來鎮壓了?”莊羌趕忙道。
那軍士則道:“稟王上,非也,大秦只派了任囂將軍之子爲特使,前來收降越軍,並未派遣一兵一卒而來。”
莊羌聽見這話更是覺得不可思議。
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越人反叛之事鬧得如此如火如荼,怎麼好端端地就撤兵了?
而且撤兵就算了,以大秦的國力要想南下鎮壓叛亂還是輕而易舉之事,可問題就在於大秦並沒有派遣一兵一卒啊!
大秦連兵勇南下的跡象都沒有,越人憑什麼撤軍啊!
莊羌怎麼想也想不明白,甚至都忘了越人撤退的欣喜之情……
此時的殿內,一旁的莊婉清正眉關緊鎖,也同樣仔細品味着剛纔那軍士的奏報。
嶺南的越人叛亂,攪動南疆半壁江山,大秦卻始終未派遣一兵一卒,這到底是何緣故?
而且越人理當乘勝追擊的時候,爲何要主動撤兵呢?
這一來一往,兩件事可有何聯繫?
思來想去,莊婉清只忽而覺得靈光一閃。
慢着!
難道這兩件事是反着來的?
因爲大秦有高人早就猜到了越人會撤兵……
所以大秦從始至終纔不派兵鎮壓!
我的天吶,這是何等的遠見卓識啊?
莊婉清想着想着,不由得後背淋漓的香汗已滲出了裙襟。
能將戰局預料得如此精準的人,到底會是何方神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