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左丞相府邸,田泰灰溜溜地在咸陽城中的長街上奔走着。
一路上,田泰的腦海中滿是剛纔在丞相府庭院所見的場面。
那一箱箱看起來就精美華貴的錦匣,如小山一般地堆積着,彷彿這輩子都喫不完似的。
田泰心裏依舊難掩震驚,那些錦匣中滿滿當當都是紅花豆和蘭花草的名貴佳餚,自己送的那些微末的禮品,顯得是那般地不堪。
田泰無奈地搖了搖頭,似乎覺得自己很可笑。
“真沒想到秦風那小子居然對李斯丞相這般孝敬啊?本來還以爲秦風那小子有多高風亮節呢,不過跟老夫一樣,也是個官場算計的人,嘁……”
田泰自言自語着,心裏隨即釋然了不少,頓時昂起頭來繼續朝前走着。
可轉念一想,田泰又覺得此事不對。
慢着,可是之前怎麼不見秦風那小子對李斯丞相這般啊?
難道是秦風他也是有求於丞相?是秦風他開設的木工作坊遇到什麼難事了?
又或者是秦風想讓他在京師咸陽的生意愈加興隆吧,畢竟能背靠上丞相李斯這棵大樹,少不了他的好處。
而且秦風現在已經是六師將軍了,在朝中爲官,又豈能躲掉跟丞相李斯的巴結討好呢?
只不過,秦風這般行徑,也是個市井小人無疑啊,只可惜老夫的寶貝千金,就還要嫁作秦風之妻了啊!
田泰這下自以爲看清了秦風的真實面目,便頓時覺得將自己的女兒田璧君就這樣下嫁給秦風,有些懊悔。
不過眼下秦風和田璧君的婚事已經定了個八九不離十,也不是田泰三言兩語就能推脫的,而且還牽扯到後宮之事,自己的堂姐國夫人田離秋一手促成的婚事,也輪不到自己過問……
這個秦風喲,這小子也真是不厚道,他都是老夫的女婿了,有什麼事不先跟老夫商量商量?
非要這樣打老夫的臉?好傢伙,老夫累死累活籌備了那麼多上好的極品佳餚,結果還比不上他的百中之一,這不是讓老夫在丞相李斯的面前擡不起頭來嘛!
不像話!
田泰正在內心不斷埋怨着。
忽而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將田泰的思緒頃刻間驚醒。
“噠噠噠——”
“駕——駕——”
駕馬的馭手口中不斷催促着,手中揮舞的藤鞭一下下接連落下,直抽得那坐騎四蹄橫飛。
長街兩側往來的行人被這場面嚇得落荒躲避,街巷周遭升騰着瀰漫的煙塵。
田泰隔着不遠望着,頓時眉頭一皺,嗤之以鼻,道:“真是囂張,這還在京師呢,縱馬疾奔,若傷了人也不怕秦律懲處?早晚摔死你!”
“呸,也不知道是哪裏的富貴人家,作威作福慣了這是……”
田泰正口中謾罵着,忽而看清了那縱馬馭手的衣着,田泰立馬變得緊張起來。
“不,不對啊,瞧那人的裝束,並不像是尋常的富貴子弟啊,倒,倒像是邊疆傳令的軍使啊!”
還沒等田泰反應過來,那駕馬的馭手縱馬飛馳,風馳電掣般地駛過街角,直朝着左丞相府邸的方向奔去。
田泰啞然一笑,驚道:“難道,這是邊關又有戰事了嗎?”
……
左丞相府邸。
李由剛剛命府僕送走田泰不久,自己則在庭院中打點梳理着堆積的錦匣箱子。
忽而府邸門前傳來一陣馬蹄聲,便聽聞門外傳來,“報!嶺南有戰事!越人反叛,番禺十萬火急!”
李由聞聲立馬急不可耐,衝到府邸門前便道:“咋咋呼呼做什麼?還不快進來?”
只見那駕馬的馭手剛好便是方纔在長街上疾奔的那位,馭手翻身下馬,已是滿頭大汗氣喘吁吁。
李由急命人將馭手攙扶了進去,徑直到廳房朝丞相李斯稟告。
“卑職叩見丞相,啓稟丞相,嶺南越人作亂,四千餘叛軍殺入番禺,番禺現已被重重包圍,淪陷只在旦夕之間,請丞相速速稟明陛下,派軍馳援啊!”
廳房中,馭手跪拜在地,朝着堂上的李斯急訴着戰況。
李斯聽着奏報,正凝眉沉思,眉關緊鎖。
李斯身爲大秦的左丞相,位列三公,是執掌大秦最高的行政之吏,上承始皇帝詔命,下統百官,總攬政務。
大秦的官職三公之中,原本應由統領諸軍的太尉來處理這等邊疆戰事,但是因爲大秦並未設立太尉,先前只有國尉一職類似,但在尉繚之後就已無人擔任,因而目下這邊疆戰事的奏報要先入丞相府。
等丞相李斯召集廷議之吏商議後,火速奏命始皇帝,以供聖裁。
“行了,老夫知道了,你一路奔波勞苦,快下去領賞歇息吧。”
李斯朝那軍使擺了擺手,吩咐道:“來人,送軍使下去歇息。”
李斯轉而陷入了沉思。
嶺南發生越人反叛的禍事,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啊,南海郡郡都尉任囂剛剛亡故,暫代其職權的龍川縣縣令趙佗又才護送靈柩入京師。
這個時候越人作亂,甚至已經威脅到了番禺,此事可謂十萬火急,由不得一絲一毫的馬虎,不然真有可能成爲牽一髮而動全身的禍事啊!
弄不好整個嶺南都會因此而陷入戰火,千萬黎民又將民不聊生啊!
那番禺可是南海郡的郡治,郡治都已然要淪陷,嶺南之地真正能掌控的地方還有多少?
李斯見微知著,仔細一想便頓覺脊背冒出一片冷汗。
不行,老夫得趕緊奏請陛下聖裁,真出了大亂子可誰都擔待不起……
“來人,備馬,老夫要入宮覲見陛下!”李斯大手一揮,朝堂下催促道。
……
九峻山。
秦風忙活了整整大半日,先是派人將好幾車禮品送往了左丞相府邸,以答謝先前李由對自己的禮遇之恩,也對李斯表明交好之意。
然後秦風還帶着作坊裏的學徒匠人們將紛亂的木料梳理齊整,此刻,秦風正悠閒地在山麓散着步,慢慢朝着自己的莊園走着。
秦風遠遠地便望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只見嬴政正拄着青檀木的權杖在門前站定。
嬴政身後則是顯得畢恭畢敬的趙佗,趙佗不斷點頭哈腰着,敬聲的話語也隱隱約約地傳來着……
“陛……子所言南疆將叛亂,雖有些匪夷所思,但其軍國策論的遠見卓識卻是不同凡響啊!”
嬴政滿臉欣慰,沉聲道:“正是,趙將軍想必你也見識到了吧?的孫兒可是聰穎無比,將來足以擔當大任啊!”
秦風聽得囫圇,只遠遠地招呼着,“趙老伯!”
到了近前,秦風只見嬴政和趙佗立馬變了臉色,秦風笑道:“趙老伯您和趙將軍相談甚歡,只是趙將軍說什麼陛什麼子的,我沒聽明白啊!”
趙佗顯得有些慌張,趕忙矢口辯解道:“非也,六師將軍你相距太遠,聽得出了些差錯,老朽方纔是在誇讚六師將軍今日的遠見論斷。”
“哦哦哦,原來如此,”秦風也沒太當回事,攙扶起嬴政的臂膀,便道:“趙老伯,我今日的事都忙活完了,咱們回家吧?”
“走,咱們回家!”嬴政心情大好,慈祥一笑,便回頭步入了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