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園裏的廳房中。
嬴政也顧不上一旁震撼不已的趙佗,急忙朝着秦風問詢道:“慢着,秦小子,你的意思是說,嶺南的越人會趁機反叛作亂,而且就在近些時日?”
嬴政原本以爲秦風剛纔所言嶺南會發生戰事是在信口雌黃,因爲朝廷動刀兵向來是要經過深思熟慮的。
兵者不祥之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先前征伐西南夷,緊接着發軍開赴更西的孔雀王國,無疑都有朝堂上文武百官的層層勸諫,才得以動兵。
更何況嶺南已是大秦疆域,就算有些局勢不穩,當地自然能處置安定,也斷然不可妄動殺伐。
可是嬴政萬萬沒想到,秦風所言的,竟然是嶺南的土著越人要趁機作亂!
而且經過秦風的一通分析揣測,似乎此事又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可是那些越人土著難道不知道蚍蜉撼樹的教訓嗎?原本嶺南的各個部落,雖能抵禦一年半載,可最終不還是被強大的大秦逐個擊破了嗎?
現在的越人土著更是如同一盤散沙,這時候趁機作亂和強盛的大秦作對,不是在自尋死路嗎?
嬴政有些想不明白,便聽秦風冷靜說道:“趙老伯,其實這件事沒有您想得那麼複雜,那些嶺南的土著越人所求的很簡單,無非就是想在嶺南佔據一席之地。
“正如同西南夷的各藩屬國一樣,並不是真的要反叛自立,背離大秦,那些越人也自然知道他們沒有這個實力。”
嬴政猛然一聽,心裏頓時“咯噔”了一下,沉思起來,嬴政頃刻間似乎領悟了不少。
秦小子所言的,好像還真有幾分道理啊!
眼下正是多事之秋,任囂病亡,趙佗離開南越,這正是嶺南越人作亂的大好時機啊!
再加上那些越人本來就心存不軌,懷有異心,絕非輕易臣服之民,更何況這些時日以來西南夷各國併爲大秦藩屬之國的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那些越人土著豈能善罷甘休,不是正好蠢蠢欲動?
此刻,秦風輕描淡寫地繼續道:“趙老伯,這件事是確定的了,因爲西南夷各彈丸小國已經盡數成爲大秦的藩屬之國了,那些嶺南的土著人怎麼能不眼紅呢?”
“哎呀,說得正是啊!老朽怎麼就沒想到呢?”一旁的趙佗聽得連連頷首,激動地一拍兩手。
“嘶——”
嬴政倒吸了一口冷氣,沉思着道:“那嶺南的土著越人作亂不是爲了反叛,是爲了謀取一席之地……原來如此,當真可能如此啊!”
嬴政逐漸被秦風有理有據,條理清晰的分析折服了,雖然目下嶺南戰事還並未有確切的定論,但是光憑秦風的這番謀國之言,就已經足夠讓嬴政刮目相看了!
秦風見嬴政和趙佗有些驚訝,四下裏的氣氛也變得有些靜默,秦風自覺是一時興起說得太多了,急忙拱手道:“趙老伯,趙將軍,您二位可別覺得我失禮,我這是越說越起興,口無遮攔了,還請海涵。”
嬴政忙擺手,沉聲道:“非也,非也,秦小子,你這些言論可絕對不是口無遮攔,你所說的可謂是句句在理,字字珠璣啊!能將軍國之策謀劃到這個層面,可當真是了不得啊!”
趙佗也急忙奉承道:“六師將軍之論斷,老朽敬佩無地啊!趙大人,六師將軍少年英才,小小年紀竟然已有這經天緯地的遠見卓識,真乃大秦之幸啊!”
秦風聽着嬴政和趙佗的讚歎之言,頓覺有些意外。
趙老伯和趙佗是贊同我的觀點咯?
太好了,到時候趙老伯要是能諫言始皇帝,這樣大秦在嶺南的損失一定可以降到最小。
隨即,嬴政卻話鋒一轉,道:“不過預測畢竟是預測,此事還尚未證實,還且有不少存疑之處,但是秦小子你謀國的遠見卻足稱得上極妙啊!”
趙佗也道:“是啊,趙大人,六師將軍能有這等心智頭腦,已經是驚爲天人了,至於此事到底會不會真如六師將軍所預料的一樣發生,就不是那麼重要了。”
嬴政歡喜道:“行了,秦小子,接連交談甚覺口渴,快去再添些茶湯來吧,秦小子你莊園裏這般忙碌,有事你就且去忙吧,待會我帶着趙將軍四處逛逛,我們便也就回去了。”
“是,那我就不耽擱趙老伯您和趙將軍談天了。”秦風悻悻道。
秦風有些失望,只得朝廳房外走去。
唉,什麼啊?趙老伯這還是不相信我啊,只是在誇我想問題的頭腦思路罷了……
連趙佗也對我的預料質疑啊!真是沒辦法解釋……
算了,把茶湯備來我也得趕緊忙活我的事去了,今日這麼多木料貨物要送。
還有李斯李由那邊,我也得趕緊去拜訪,就算不親自去也得派人把禮品獻上,畢竟人家丞相之子李由親自來給我送禮是看得起我,我也不能失了禮數。
秦風盤算一陣,便匆忙告退。
等秦風無奈地離開後,嬴政滿臉得意地走到趙佗近前,沉聲問道:“趙將軍,怎麼樣?朕的孫兒子嬰可還算得上天資聰穎?”
此刻廳房中只剩下嬴政和趙佗兩人,趙佗哪裏敢失禮,當即拱手跪拜了下去,壓低嗓音讚歎着,“回陛下,子嬰少公子有此等治國之能,將來定能承繼大業,此乃大秦社稷和天下萬民之福啊!”
“哈哈哈哈——”
嬴政爽朗一笑,也隨即嗓音低沉,“朕心甚慰!趙將軍,日後朕的這孫兒可還要倚仗趙將軍的輔佐啊!
“朕不知,趙將軍可能明白朕的苦心啊?”
趙佗緊張地拂袖擦拭着額頭的汗珠,接連頓首,低聲道:“末將,末將領受……末將萬死不敢違抗陛下之命啊!”
……
左丞相府邸。
偏堂廳房之內,李斯和李斯夫人正端坐在桌案後。
一旁,李由正領着幾位府僕盤點着,廳房的正當中擺放着大大小小數十個錦匣木箱。
這些錦匣木箱個個雕制精美,通體皆是由名貴的青檀木雕刻而成,簡直是貴不可言。
李由命府僕啓開木箱,邊審視着,邊清點道:“爹,這箱是紅花豆,看樣子都是顆顆飽滿的上品。”
“這箱是蘭花草的豆莢,也是難得的美味佳餚。”
李由正清點着,忽而一個不留神被木箱絆了一下,在錦匣上磕碰了一下。
“哎喲,”李由正下意識地搓了搓受傷的腿肚,卻猛然聽見李斯的一聲呵斥。
“兔崽子,你給老子當心着點!這些可都是秦郎君送的,比你的命都重要!膽敢磕碰壞了,當心老子扒了你的皮!”
李斯說着從桌案下蹬出一腳,作勢要去踹李由。
一旁的李斯夫人見狀有些心疼,忙嗔怪道:“老爺,您這是做什麼?就算是那秦郎君送的又能怎樣?再名貴也不過是些身外俗物,咱們兒子可是受了傷,您還要呵斥他,好沒道理!”
不料李斯頓時滿臉不悅,怒聲道:“放肆!婦人之見,你懂什麼?你知道秦郎君是什麼地位?再敢胡言亂語,老夫非得把你那長舌扯出來!”
李斯夫人見李斯如此暴怒,再也不敢聲張,抿着嘴委屈地坐到一旁,“老爺,老爺您息怒……老爺您先前就說過那秦郎君身份尊貴……”
李斯臉色一扳,“你們聽着,咱們李家的生死存亡,跟那位秦郎君息息相關,務必謹慎敬待,可都明白了?”
與此同時。
左丞相府邸的大門外。
太倉丞田泰正來回踱步,面色焦急地等候着前去通報的丞相府僕。
田泰從平準令的任上升遷到太倉丞不久,此番正是攜禮前來拜訪,身後隨行的一衆僕從正規矩地等在後頭。
田泰僕從的手中各自拎着不少錦匣,看樣子沉甸甸不已。
“這些名貴佳餚,定然能討得李斯丞相的歡心吧?”田泰喃喃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