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子昭攙扶着馮沅,眼神關切無比。
“孃親,您沒事吧?您好些了麼?”
嬴子昭見馮沅的眉關似乎舒緩了一些。
馮沅捏着裙袖捂着胸口,強忍着心中的悲慼,有氣無力地說道:“昭兒,沒,沒什麼……
“只是章臺傳來了消息,陛下……陛下未曾懲治王賁等那班武將……”
“啊?”
嬴子昭一聽,頓時變得灰心喪氣,愕然道:“怎麼會啊?孃親啊,您不是說已經都籌劃得萬無一失嗎?”
馮沅也同樣滿心無奈,只得強顏歡笑道:“昭兒,人算不如天算啊,孃親萬萬沒想到,王賁竟然領着那羣武將,在陛下的御前請罪去了!”
嬴子昭聞聲,立馬哭喪着臉,怔怔地道:“孃親,您,您說什麼?王賁去請罪了?這,這怎麼可能啊?”
馮沅見嬴子昭似乎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了,便也顧不得心中的憤懣,和聲安慰道:“昭兒,你也別太失望,其實此事咱們也算是稍占上風的。
“陛下王賁和李信此番征戰西南夷,立下了汗馬功勞,但是因爲他們在陛下御前請罪,陛下不賞不罰,也算理所應當了,咱們好歹也沒讓王賁、李信那班武將的風頭更盛啊!”
嬴子昭聽着馮沅安慰的話語,心裏卻始終無法釋懷。
目光呆滯地凝望着腳尖,嬴子昭自言自語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王賁、李信立下赫赫功勳,正是居功自傲的時候啊!
“爲何好端端地,他們會主動在祖君那裏請罪去啊?難道……”
嬴子昭想着想着,心裏忽而萌生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來。
脊背上滲着一片冷汗,嬴子昭渾身打了一個哆嗦,朝母親馮沅望了一眼,默默說道:“孃親……您說……王賁和李信那班武將,會不會是因爲有旁人的指點啊?”
“嗯?旁人?指點?”
馮沅聞聲,也蹙起柳眉思忖起來。
片刻後。
馮沅秀口微張,驚道:“昭兒,你不會是說……是子嬰那個臭小子在使壞吧?”
嬴子昭聽見這話,立馬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得耷拉着肩膀。
“是子嬰長兄……一定是長兄……除了他,誰還能勸得動王賁、李信那班大老粗?
“孃親啊,咱們現在可該怎麼辦啊?咱們怎麼什麼事都逃不過子嬰長兄的法眼啊?”
嬴子昭漸漸地有些絕望起來,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馮沅雖然也心中憤恨,但是看着寶貝兒子這幅模樣,馮沅也來不及自我悲慼,畢竟兒子纔是自己的希望,必須想方設法讓兒子保持起奪嫡的信心來!
馮沅隨即朝嬴子昭走近,拂袖攬在嬴子昭的肩頭,寬慰道:“昭兒,你莫要太過灰心,爲娘剛纔都說了,咱們此番也算是打擊了王賁、李信那些人的囂張氣焰,雖然陛下沒有加以從重處置,但也算打成了個平手……
“接下來,咱們只需要養精蓄銳,等後良機便是……昭兒你想啊,王賁和李信那羣人,能是有耐心的主嗎?
“就算他們能忍得住不作奸犯科,他們麾下的那些驕兵悍將,能甘於平淡?”
嬴子昭聞聲,似乎提起了些信心。
馮沅趕忙接着安慰了一句,“昭兒,只要時日一久,他們肯定會露出馬腳來的,到時候咱們只需要添油加醋,煽風點火,就不愁不能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嬴子昭聽罷,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嗯……孩兒愚鈍,多虧了孃親開解,孩兒往後什麼事都聽孃親的!”
“這就是了,昭兒,來日方長,而且你可是在明面上的少公子,懂嗎?”
馮沅莞爾一笑,隨即攬着嬴子昭朝府邸後苑走去。
……
咸陽城中。
長街上,一輛寬敞無比的馬車疾馳而過。
車廂裏,王賁、李信、白仲和辛勝四人正相對而坐。
王賁心情大好,正饒有興致地撩開着車廂的幃簾,觀賞着窗外的景色。
忽而,王賁看見了遠處高聳入雲的九峻山,心裏一陣流連。
“諸位,咱們承蒙子嬰少公子這麼大一個恩情,咱們是不是要先去拜謝啊?”王賁忽而道。
李信聞聲,頷首道:“是啊,君侯所言極是,救命之恩豈能不登門答謝?”
王賁看着衆人的眼色都頗爲贊同,便乾脆朝馬車前駕車的馭手命道:“調轉馬首,去九峻山!”
“小的遵命!”
……
九峻山。
今日九峻山木工作坊的事宜較爲繁忙,再加上還有一批新砍伐的青檀木急需加工,秦風便親自前往了作坊。
而王賁、李信和白仲一行人驅車趕到秦風的九峻山莊園,正好撲了個空。
聽聞英布說秦風去了九峻山作坊,王賁幾人便連忙趕赴了過去。
馬車行駛在山麓,行至一處寬敞的長亭處時,便聽見了一陣喧鬧,正是木工作坊裏做工的小徒們發出的吆喝聲。
“秦少俠,秦少俠請留步!”
王賁撩開車廂的幃簾,朝着秦風那靠近木工作坊的俊逸身影喊道。
秦風剛好行至作坊的門前,聞聲便回過身來。
“原來是君侯,小人不知君侯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君侯恕罪!”秦風對袖行了一禮。
“哈哈哈哈,秦少俠客氣了!不,應當喚恩人,恩人賜下良策,護我等一條性命,我等感激不盡啊!”
王賁翻身躍下馬車,朝秦風一拱手,恭敬說道:“不知恩人可否賞光,尋一處清淨地慢談?”
秦風頷了頷首,朝不遠處的涼亭一攤手,道:“君侯客氣了,君侯請。”
……
九峻山山麓。
四下裏嘉木葳蕤,芳草如茵。
涼亭裏,秦風和王賁等人相談甚歡,不時有豪邁笑語傳將回蕩。
“恩人,你是沒見馮毋擇那狗東西的臉色,簡直跟吃了蒼蠅是一副模樣,哈哈哈哈!”
“就是啊,恩人那,還有馮毋擇領着的那羣儒吏們,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秦風聽着王賁和李信等人嬉笑的話語,心裏也一陣忍俊不禁。
“君侯和將軍所言,的確是大快人心,真沒想到馮毋擇居然會聚集官吏們,同在陛下的御前彈劾……”
秦風咂咂嘴,“不過馮毋擇能發動的官吏們,也只有那羣是非不分的儒生了,要不怎麼能叫腐儒呢?”
“哈哈哈哈——”秦風說罷,一陣爽朗的笑聲立時飄出了涼亭。
恰在這時。
涼亭的另一側,突然一聲清亮的嗓音傳來。
“放肆!何人在此胡言亂語?
“膽敢污衊我大秦儒吏爲腐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