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在府邸的門前恭送着秦風。
挺身立着,直等到秦風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後,李斯才折返了回來。
回到正廳中。
夫人帶着侍女們迎了上來。
“老爺,剛纔那位郎君到底是何許人也啊?老爺您爲何對他如此恭敬?”
李斯夫人的內心無比好奇,終於忍不住問道。
“老爺,往日有人來送禮,您充其量是撥出一些財物算作犒賞,可您今日竟然把半數都給了那位郎君……”
李斯微微一笑,沉聲道:“夫人啊,那位秦少俠……若是老夫所料不錯的話,可謂是貴不可言啊!”
李斯一邊說着,一邊神祕地頭頂指了指,“反正夫人你記住,能結識那位秦郎君,對咱們是百利而無一害!”
說話間,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一位府僕快步趕上了正廳。
還未等那府僕開口,李斯立馬囑咐道:“對了,那位秦少俠的樣貌你可曾記住了?”
府僕一愣,“額……記,記住了……”
“那就好,吩咐下去,往後那位秦少俠若是再來府上,不得阻攔!給老夫以上賓之禮接待!”
“不!以王公之禮接待!”李斯又補充了一句。
“老爺放心,小的明白。”府僕垂頭拱手,領命說道。
李斯正囑咐着,忽而看清了這位府僕便是剛纔來通稟的那位。
李斯猛然想起,那太倉丞田泰方纔一直在偏廳候着……
“田泰還在偏廳嗎?”
“回老爺,田泰大人還在偏廳等候着。”府僕回道。
“此人倒還頗有耐心,”李斯嘴角一笑,招手道:“去吧,帶田泰來見老夫。”
沒過多久。
府僕便引着田泰快步趕來。
田泰的手上正拎着一盞雕制精美的紗燈,上前拜道:“下官田泰,特來拜見李丞相!”
田泰躬身下拜,滿臉媚笑。
李斯聞聲,面色忽而一變,沉聲道:“嗯,起來吧,你來見老夫,有何事?”
李斯的話語冰冷如水,瞬間把田泰的熱情澆滅了不少。
田泰有些愕然。
這……這李丞相怎麼對我如此冷淡?
“皇恩浩蕩,下官承蒙陛下提拔,晉升爲太倉丞,李丞相身爲羣臣之首,下官理當前來拜會,以示孝敬……”
田泰這話說得有條不紊,既有借始皇帝的威嚴來壓李斯的意思,又有主動示好的含義。
田泰正內心竊喜着。
李丞相,我可是陛下親自下旨提拔的,你不可能連陛下的面子都不給吧?
田泰說着便將手中的紗燈呈了上去。
“李丞相,此紗燈乃是名貴木材青檀木所造,下官特地購來,奉給李丞相把玩!”
田泰一語道罷,擡頭試探地打量着李斯。
可李斯卻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一拂袖,“嗯,你有心了,放這吧。”
田泰聞聲驚呆了,一臉不可思議地望着李斯。
我,我沒聽錯吧?
該說的話我都已經說了啊,我可是陛下提拔的啊……
這李丞相爲何對我不冷不熱的?
剛纔對秦風那小子,李丞相可不是這個態度的啊!
“紗燈老夫收下了,若是無別事,就請回吧。”李斯跪坐在席面上,一本正經地問道。
“下,下官……”田泰被李斯的話問得一時語塞,只得道:“那,那下官告退……”
田泰現在的處境可謂是進退維谷,踟躕在廳上,田泰的內心一陣糾結。
李斯卻果斷道:“如此甚好,慢走。”
田泰自己說的話哪裏有收回去的道理,只得硬着頭皮朝廳房外退着。
但回想着剛纔李斯親自奉送秦風的場景,田泰故意放慢了腳步,似乎在有意無意地等待着李斯。
“李丞相,那下官這就走了,這就走了……”田泰見李斯始終沒有起身的意思,便又提醒了兩句。
“嗯,恕不遠送。”李斯只輕飄飄地一拂袖,語調冷若冰霜。
恕,恕不遠送?
田泰這下徹底懵了。
不是吧?
李丞相這是什麼意思啊?
我可是陛下剛剛提拔的太倉丞啊,就算官職再低,那也比秦風那個工籍的賤民尊貴啊!
方纔李丞相不僅親自相送,而且還送了那麼多匣子的金玉珠寶!
爲何輪到我的時候,李丞相卻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難道是我不配嗎?
田泰沒辦法,只得匆匆退出了廳房。
快步走在丞相府邸的庭院中,田泰的內心掀起着陣陣波瀾。
忽而,田泰轉念一想,嘴角漸漸映上一抹邪笑。
對啊!
李丞相對秦風那小子如此恭敬……
若是秦風真的成了我田家的女婿,那豈不是……
我田家往後就要飛黃騰達了啊!
哈哈哈哈!
這也不失爲因禍得福啊!
田泰內心一陣盤算,回頭朝李斯宅邸頗有深意地望了一眼。
李丞相……你也別太瞧不起人了!
等秦風成了下官的女婿,到時候可不僅僅是你一人威風了吧?
走着瞧!
田泰已覺心情舒暢,隨即快步邁出了府邸的大門。
……
九峻山莊園。
趁着漆黑的夜色,山麓周遭偶有幾點稀疏的燈火。
馬車行駛在略微崎嶇的山路上,發出着異樣的聲響。
“東家,到了。”馭手朝車廂裏敬聲道。
“嗯,勒馬吧,記得把李斯送還的匣子擡進去,安置在庫房封存,不得擅動!”
車廂裏傳來秦風深沉的話語。
“小的遵命。”
秦風雖然不便拒絕李斯的好意,但是秦風也不是傻子,往後說不準李斯會不會倒臺……
若是依照歷史發展的進程,李斯好像也沒有多少好日子了,自己可不能被他一同拖下水。
李斯返還的金餅財寶一律封存,到時候就算東窗事發,自己也能有置身事外的辦法……
秦風安排好,正當準備翻身躍下馬車時。
莊園的大門前正立着一位窈窕的身影。
纖細的玉臂在夜幕中愈發顯得白皙,只見莊婉清正倚靠着車駕,饒有興致地望了過來。
“額,莊姑娘,什麼風把你吹來了?”秦風忙問道。
“秦少俠,您怕不是忘記了什麼事吧?”莊婉清面龐上雖然保持着微笑,話語卻清冷如水。
臥槽!
壞了,我給忘了……
秦風忽而想了起來,自己先前答應過莊婉清要前去赴詩會的,但在李斯宅邸耽擱了太久,居然忘記了。
“在下今日要事在身,一番忙碌下來,竟忘卻了赴會之事,還請莊姑娘見諒。”秦風對袖道。
秦風本來以爲以莊婉清的性格,一定會大發雷霆,言語相加埋怨,甚至有可能會斥責自己,那自己便可趁機婉拒,就不用再費時費力前去赴會了。
可莊婉清非但不曾生氣,反而朝着秦風莞爾一笑。
“無妨,秦少俠乃大秦之英才,所謂能者多勞,小女子自然懂得。”
莊婉清盈盈欠身,拜道:“秦少俠肯賞光,小女子已經榮幸之至了,那就請吧?”
莊婉清說完,便朝着身後的馬車車廂一攤手,迎候着秦風,“小女子恭請秦少俠上車。”
秦風見狀,頓時一愣,看着莊婉清俊俏的妝容上露出的笑容,秦風的內心更加疑惑起來。
哎?不對啊。
這丫頭的笑容怎麼看着那麼鬼鬼祟祟的……
我放鴿子,她居然也不生氣?
反而還主動示好,要迎我去赴會?
秦風越看莊婉清的媚笑越覺得一陣不寒而慄,但是又說不出問題出在哪裏。
也罷,見招拆招吧。
去就去,誰怕誰啊?我倒要看看你這小妮子想搞什麼鬼……
秦風下定決心,便頷首一應,“那在下就叨擾了。”
從容登上馬車,秦風答應與莊婉清同乘。
而莊婉清在奉迎秦風上車之際,脣角的狡黠之色也愈發濃郁,實有一番大功即將告成的深意……
……
雕制精美的馬車行駛在九峻山的山路上。
沒過多久。
熙熙攘攘的咸陽城裏,傳出的人聲也變得越來越鼎沸。
不遠處的奢華酒肆之中。
一大羣官員和西南夷各國的使臣們,正耐心等候着貴客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