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寶坤和蘇玉琴,是兩小無猜的可憐人。
他們在大山深處,在可以望得見的天地間,過着懵懵懂懂的日子。
他們一起爬過山,一起下過水。
童年短暫的快樂,並沒有在現實面前得到過片刻的安寧。
他們的夢想,早被貧窮,擊穿的體無完膚。
那個地方有錢的人家本就沒有幾個,每日都是和土地,雞鴨打着交道。
陳寶坤家裏還有個妹妹,他其實,是想疼愛這個妹妹的。
可貧窮的家裏,每天只有一頓飯。
父母重男輕女,當然會把那些所謂的好喫的,好喝的,都緊着自己來。
而妹妹,只能坐在一邊,撕心裂肺的哭着。
後來有一次,陳寶坤偷偷把家裏的油茶麪,給妹妹衝了一碗。
小小年紀的陸雪禪,還是第一次,喫到這麼香甜的東西。
她幾乎用盡她所有的力氣,將油茶麪添了個精光。
看着微笑的哥哥,她露出笑臉。
那是她童年爲數不多的,感受到一絲絲,來自家人的溫暖。
她歪着小腦袋,看着眼前的大男孩,說了聲:“謝謝哥哥。”
那幾個很簡單的字,讓陸寶坤的心裏,十分難受。
他摸着妹妹的頭,聽見外面回來人了。
爹媽扛着鋤頭,扔在院子裏。
然後喝了幾碗涼水,進到破舊的草房子裏,一眼看見陸雪禪嘴角有油茶麪的痕跡……
再看半個大碗,便什麼都明白了。
陸寶坤對爹媽有陰影,他從小到大得到了很多關懷,卻不知道爲什麼這些溫暖,這些家人的愛,不能分給妹妹一絲一毫,他護住嚇壞的陸雪禪,大聲喊去:“是我偷喫的。”
可他所有的話,在爹媽眼裏,都毫無意義。
陸雪禪還是被爹媽打了個半死,罵她是賠錢的貨。
早晚都是要嫁入的,那油茶麪是留着給你爹和你哥哥喫的,你有什麼資格,偷喫那些東西。
那個時候,哭成淚人的陸雪禪,只能看見哥哥憤怒,又無力的吶喊。
兩個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從那天開始,情感,變的有些割裂了。
在陸雪禪的記憶裏,哥哥並沒有拼了性命,替自己“伸冤”。
從那以後,陸寶坤和陸雪禪的關係彷彿冥冥中,被人爲割裂。
陸雪禪膽小,怕事,就是從童年開始。
而陸寶坤學習好,腦子也聰明,他是有希望,走出大山深處。
陸爸陸媽也願意培養兒子,希望他能走出大山,去光耀門楣。
至少,不用一輩子窩在這個地方,永無出頭之日。
但是後來,具體發生了什麼,誰也不知道。
陸寶坤學習成績日漸衰落,就連教書先生都一個勁兒的搖頭。
不明白這孩子,怎麼就一日不如一日,都不如你那個,偷聽的妹妹。
陸雪禪沒花錢,就只能偷聽。
教書先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後來這事情,被三叔公知道。
兩個人老人家一合計,村裏有出息的孩子不多了。
陸寶坤日漸衰落,是不是換個人培養。
教書先生覺得陸雪禪不錯,如果能好好栽培,興許能走出大山,到外面的世界闖蕩一翻。
對於石頭村來說,他們祖祖輩輩在這裏,面朝黃土,風沙度日。
已經多少年,沒有孩子能走出大山了。
而走出大山,在外面體面的,生存的機會,就是好好學習,靠知識,去改變命運。
陸寶坤是最有希望走出去的,可是這孩子,怎麼就突然間,腦子不靈光了。
這不行……
兩個人一合計,要不讓陸雪禪,過來聽幾天?
不要錢還不行嗎?
後來陸雪禪不花錢,也可以正式聽課了。
她聰明,腦子好使,就是膽小,不願意與人交往。
家庭的壓力讓陸雪禪從小就沒有享受過所謂的溫暖,她對家人,談不上狠,所以也沒有愛,那只是與生俱來,她無法選擇的家庭,帶給她的噩夢而已。
那個曾經愛過她的哥哥,似乎也變的冷漠許多。
直到有一天,三叔公來到家裏,找到陸雪禪父母,聊到這個孩子。
告訴老兩口,想走出大山,陸寶坤是沒有希望了。
你們要把寶,押在陸雪禪的身上。
這是你們陸家,咱們全村,唯一的希望。
只要有一個人能走出去,萬一,我說萬一將來這孩子有出息了。
不就能帶着咱們全村人致富,至少不用活的這麼辛苦,活的這麼累啊。
三叔公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陸爸陸媽。
全村人都指望着,能有孩子走出大山。
嬋兒雖然膽小,但她明事理,懂規矩。
是知道感恩的……
你們供她念書,上小學,上中學,上高中,上大學。
實在不夠,咱們一家拿一點,也能供孩子讀完大學吧。
將來萬一,是不是?
三叔公的意思是,陸雪禪是全村人最後的希望,也是你們陸家的希望。
甭管她將來,會不會將我們徹底遺忘,自己單飛。
還是感念你們作爲父母,全村人對她的那點念想。
她將來功成名就,或者找了個有錢有勢的大老闆。
她願意回來幫襯咱們一把,她就幫襯。
她不願意回來嫌棄我們,那就讓她嫌棄。
至少外面努力了,孩子擺脫了貧窮,不是嗎?
陸爸陸媽,被說的心動了。
那時起,陸雪禪懵懵懂懂間,突然被通知可以上學了。
但爹媽的臉色依舊不好,只有哥哥,會隔三差五的,偷偷給她拿個煮雞蛋,蜂蜜什麼的,讓她偷偷喫掉,別讓爹媽看見。
陸雪禪的童年,除了學習好,一無是處。
她甚至不明白,自己怎麼就稀裏糊塗的,可以上學,可以讀書了。
歲月,也許會給出答案。
但歲月,永遠不會忘記。
陸寶坤知道自己沒有希望的,他就是學習再好,走出大山也沒用。
想在外面的世界,和那麼多的人才,精英,有錢有勢有背景的孩子們比,他都沒有一毛錢的勝算。
可妹妹有……
陸雪禪比自己聰明,腦子更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