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喫點東西安排好馬匹,我們暫時用不上了,吐蕃人馬頃刻即到”仇九將繮繩扔給手下,又對迎上來的馬大元說道,“都按我說的佈置好了嗎”
“是,大人”馬大元拱手應道,“只是人手仍舊太少”注意到回來的每個弟兄都是血染戰袍,仇校尉的手上也沾滿發黑的血跡,昨晚戰況一定兇險萬分,“大人,沒傷着吧我們有藥”
“我沒事,倒是有四個弟兄受傷了,還有七個沒回來”仇九聲音低沉下去,“估計凶多吉少你去看看是哪個村的”西涼團三百多人幾乎都徵募自天水一帶,有馬、趙、羅三大姓,同姓之間往往是一個村的宗親,不僅沾親帶故,甚至還有父子同陣的。因此作戰十分團結,對自己弟兄,很少會拋下他們。昨晚那樣的混戰,實在是無法顧及所有人,丟下失蹤的人也是無奈之舉。
“大人不必自責,自我們從軍到西域以來,大傢伙公認你是最好的校尉,再說當兵喫糧的本就是刀尖舔血的份兒,我們那田地本就貧瘠,因此自大漢朝以來男兒皆尚武從軍,幾乎家家有揀放,戶戶接優恤,無非是替朝廷效力,自己也有個奔頭,圖個痛快”馬大元朗聲道,“腦袋掉了碗大個疤,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仇九不再說話,雙手用力一拍馬大元肩膀,衝他點點頭,轉身草草環視了一下圓型車陣,“三十丈的外圈人手勉強夠”
“確實少了點大人”
仇九似乎沒有聽見馬大元的擔心,“待我先向袁大人覆命”他再次拍拍馬大元的肩膀,道了聲“辛苦”,走了幾步又回頭說道:“注意接應趙旅帥,他帶着兩個弟兄在後面打探吐蕃軍隊消息。”馬大元拱手答應,看着仇九略微疲憊地走向坐在那裏發愣的袁德,馬大元心裏不由嘀咕:仇校尉幹嘛對他那麼恭敬不就是個文縐縐的五生嗎爲給衆弟兄討個好盾牌,校尉還花了三百多兩銀子打了個金馬送給這廝吐蕃人來了,大殺一場便是,不就橫豎一個死嘛
“大人,卑職回來了,”仇九向袁德行禮,“託天朝和大人鴻福,屬下將士斬敵一百二十餘騎,己傷四人,折七人”
發愣的袁德木然地點頭,他已經注意到歸來的騎隊人數幾乎不見減少,這倒不足爲三,但還能殺敵百餘,這就令人有點難以置信了。再怎麼說仇九也不能帶領區區二百騎去衝擊吐蕃千人大軍,然後還能安然後退。“校尉奮戰一夜,倒真辛苦啊,”袁德淡淡地說,“能在千軍之中殺敵百人而保以全身,當真了不起啊”
“大人誇獎”仇九也不生氣,也淡淡地迴應道,“惟衆弟兄奮勇殺敵,卑職略施小計而已”
“校尉神勇無敵,今日退敵全仰仗校尉了。”袁德站起身,“輜重關係大軍勝算,望校尉全力死戰,否則你我都難逃一死,還恐殃及家眷九族”
“屬下遵命”仇九臉上坦然的神情令袁德非常不快,他要麼是個厚臉皮
的蠢蛋,要麼就真是個英雄,他好象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不怕“爲保輜重完萬全,望大人將貴部一百軍士交由卑職指揮,茲體事大”
“行,行,事已至此,我們當然同舟共濟”袁德不耐煩地說,“只要保住輜重”這個時候還能怎樣,死馬當活馬醫吧,也只有仰仗這幫西涼蠻子了弄不好自己就要當這裏的孤魂野鬼啊
仇九行禮轉身走開,袁德突然想起,這個仇校尉好象根本沒有家眷,也從未看見他寫過家五。怪不得他無所謂,老子可是有老有小
“整隊”馬大元拉長了聲調,“兩列防禦陣型各隊站好位置”
“弩手即位”剛剛趕回的趙陵一邊往箭囊裏裝箭一邊跟着大喊,“快點吐蕃番鬼馬上就到”
沉悶的長號聲陣陣響了起來。
漸漸消散的晨靄中,出現了吐蕃軍隊的軍旗。緊跟在軍旗下的是排列整齊的騎隊,他們來了近千匹戰馬嘩嘩的蹄聲震醒了沉睡的大地,騎士們粗重的呼吸清晰可聞。沉悶的長號再次響起。
軍旗下,達札祿恭勒住坐騎,看到了山丘上堆放的輜重,也看到了屹立不動的唐軍戰陣。人並不多啊,還不到己方軍隊的一半,昨晚都松芒保結到底是怎麼回事輸得那麼慘,三百鐵騎被人家砍瓜切菜般幹掉一大半還搭上了自己的命
“大哥,待我出陣衝鋒”驍勇的瑪堅東嘎將戰斧扛上肩頭,催馬來到軍旗下,打斷了達札祿恭的思緒,“唐人昨晚不過是僥倖得手,今天我倒要看看他們這麼點人還能耍什麼把戲”
瑪堅東嘎鎧甲上的朝露在晨光中嬌豔欲滴,胯下的戰馬噴吐着口沫“將軍”
“慢兒郎們奔襲了一晚上,都是人困馬乏,現行休息”達札祿恭在馬背上挺挺腰我可不想犯都松芒保結那樣貪功冒進的錯誤,對面唐軍如此自信地排陣相迎,肯定有什麼機關他想等後面的支桑雅卜拉來定奪,而且部屬們確實又累又餓,馬匹也都大汗淋漓,不休整一下,根本無法衝擊那段陡坡。“弓箭手壓住陣腳,其餘人等下馬休息不得卸甲解鞍,隨時準備出戰”
“大人,吐蕃人下馬休息,我們是不是趁他們立足未穩衝他個人仰馬翻”夜襲的勝利顯然使趙陵有些輕敵了。
“不行我們這樣的陣勢,一動就會出現破綻,”仇九也在仔細觀察山下的敵軍,“我們有時間,而他們沒有我們要做的就是在這裏巋然不動一步也不動”
“可是太陽馬上就出來了,山丘上會很熱弟兄們站在高處很辛苦的不如衝下去把他們全宰了”
“曬死也不能動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現在衝出去真的成了送死了告訴弟兄們,包括那些駝工和趟子手,要活命就別後退一步,只有在死之前殺光所有敵人,自己纔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