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將走到門外的時候，周乾已經點燃了一根菸，倚靠在牆壁之上...
這是姜望第一次見到周乾這個模樣。
那種感覺怎麼說？
美人遲暮，英雄末路，都是世上最無可奈何的悲哀。
這種悲哀最令人同情，也最令人惋惜。
周乾無疑就是後者。
姜望靜靜的走到了周乾的身邊，而周乾只是睨了他一眼之後就拿出一盒皺巴巴的香菸。
他的手輕輕一抖，一根香菸就宛如突然起立的士兵，探出了半截身軀。
“來一根？”
姜望看着香菸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去。
其實他並不會抽，只是想陪周乾一根而已。
因爲越瞭解星聯，他就越感覺到周乾多麼的厲害。
這種厲害是全方面的，不僅僅是實力，更多的還有對星聯的貢獻。
甚至姜望在瞭解過星聯的歷史時候，他就覺得，其實星聯早就該被滅亡，或者處於戰亂之中。
但周乾硬是憑藉着個人的實力和謀劃，生生爲這個龐大的勢力強行續命到現在。
姜望點燃了香菸，放在嘴裏。
他輕輕的吸了一口...辛辣的煙味瞬間直衝喉嚨，進入了肺部...
“咳咳咳！！！”
姜望夾着香菸止不住的咳嗽道。
而旁邊的周乾看着這一幕深深的吸了一口之後露出了一抹放鬆的神情。
“煙是個好東西，它能幫助你放鬆一下神經，但也是個壞東西，它會讓你上癮。”
“許多東西，一旦上癮，就會出現問題。”
“所以，不會抽菸是個好事。”
周乾吐出一團煙霧淡淡的說道。
而姜望看了看目光深邃的周乾又看了看手中正在燃燒的香菸。
“呼...”
“有些事情，我覺得我們得當面談一下。”
“嗯。”
姜望淡淡的應道。
“你在祕境的時候，葉晨在開元漏了一面，但他有急事，只留下了一段話。”
聽見周乾的話，姜望瞬間就先想到當時祕境之中，所羅門和葉晨雙雙現身，到最後又一起消失，想必那個時候，就是周乾所說的露了一面吧。
“他說，你有希望顛覆開元皇室，還說把一件重要的東西交給你了，我能知道是什麼東西嘛？”
周乾並沒有直接要，而是問了問，彷彿就在嘮家常一樣。
姜望猶豫了一下之後就對着周乾說道。
“是剋制深淵的一種修行方法...”
“哦~確實很重要。”
周乾微微點頭。
“好了，沒有事了，既然葉晨把這種修行方法給你，那必然是因爲你能最大程度的發揮出來，所以你拿着就行。”
“還有一件事情，開元和我們大戰，應該是沒辦法避免了。”
“我想問一下你準備怎麼辦？”
黑暗中，只有藉着忽明忽暗的菸頭姜望才能偶爾看清周乾的側臉。
“該怎麼辦怎麼辦唄，到這一步了，那就打。”
姜望無所謂道。
爲了這一天，他早已經做好了準備，甚至在星聯各種資料的幫助下，姜望已經完成了蟲族的最後一步。
此刻他的領主空間內，正懸浮着一艘碩大無比的蟲族艦艇。
聽着姜望的話，周乾微微一愣，隨後猛吸一口手中的香菸，直到快燒到菸屁股才停了下來。
周乾看着手中機會燃燒殆盡的香菸。
“年輕就是好啊，有朝氣，有銳利。”
“不像我。”
“每次我抽菸的時候，我就會在想，這燃燒的香菸，會不會就像我的生命一般。”
“煙總會到頭，那我的生命呢？”
“我會在什麼時候到頭？”
“其實我以前不怕死的，但現在我怕了。”
“我怕無數先輩用生命和鮮血換來的星聯，在我手中沒了。”
“我怕他們的血白流了。”
“但你也知道的，這世界上，有些東西不是你怕，就能解決的，也不是你怕，就可以不面對的。”
“你比我強，有謀略，有想法，有本事。”
“更重要的是，你比我年輕。”
說到這裏，周乾把手中已經逐漸熄滅的菸頭仍在了地上，隨後用腳反覆碾了碾。
彷彿是在碾碎那猶豫和掙扎的自己。
黑暗中，姜望看着周乾有些蒼老的臉龐和鬢白的頭髮默然無語。
片刻之後，周乾緩緩吐了一口氣，挺直了腰背。
“這裏面是我的一些計劃和星聯的方向，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你看看那些地方適合你自己。”
“曾經你在新手試煉爲星聯而戰，但在後面被污衊的時候，星聯卻沒有保你，我知道你對星聯沒有什麼感情。”
“但我希望，若是今後星聯真的敗了，我希望你能帶領雪姨活下來...這是我答應過她父母的，我可能無法完成，所以只能找一個靠得住的人，思來想去，也只有你了。”
“也算是我一個長輩，厚顏對你的一個請求吧。”
黑暗中，姜望看不清周乾此刻的表情，但他知道，此刻的周乾的內心一定是充滿了無奈。
作爲一個領導人，他不僅是李雪姨的長輩，更是無數個星聯人的長輩。
他要爲整個星聯負責。
但他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贏，能不能帶着星聯走出去。
他就像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面對開元世界的豺狼虎豹，挺着腰背握着長刀，守護身後的萬家燈火。
想到這裏，姜望重重點頭。
他很少會做出什麼承諾，但此刻，他破天荒的說道。
“我受過星聯的恩慧，若有能力自然不會眼看着星聯滅亡，雪姨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她若出事，我已身死。”
聽着姜望的話，周乾緩緩的露出了一個笑容。
“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
“放心，不要動不動說什麼生與死，壓力也不用那麼大，有我們這些老頭子在前面擋着呢，暫時不會威脅到你們，只是留給你們的時間不多了...”
周乾拍了拍姜望的肩膀之後就轉身離去了。
其實今天的談話就是臨時起意而已。
他只是想給姜望聊聊而已。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他已經扛過了太多的風雨，所以他有太多的話想要給姜望或者李雪姨去說。
但一代人總有一代人的責任，總不能把自己的東西強加給雪姨，甚至用雪姨道德綁架姜望。
這不是一個長輩該做的事情...
所以纔有了剛纔的對話。
姜望聽着逐漸遠離的腳步深深吸了一口氣...
而他身後的閨房之中。
李雪姨也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只不過她的眼中盡是一片水氣朦朧。
周乾姜望都以爲她此時處於進階後的調息階段。
殊不知她早已經醒來。
而周乾和姜望的對話也盡數落在了她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