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泯無頭蒼蠅一樣在船上亂轉了一圈才意識到,他並不知道陸時住在哪兒,更不知道陸時到底去找了誰?
等他回過神來猛地想起陸時最後是讓一個工作人員帶着走的,於是他又滿船艙的去找那個工作人員。
天光熹微的時候,他終於找到了那個正要換班的工作人員。
結果對方非常爲難的說工作規定不可以隨意透露客人的隱私,神情中隱隱還有忌憚。
裴泯試過花錢或者試着以勢威脅,結果可想而知。
在這艘遊輪上工作的人,並不懼怕所謂權勢。
而裴泯除了口頭威脅也不能真的把這個工作人員怎麼樣,因爲這艘船主人的勢力是沒有人敢得罪的。
到最後,折騰了一整夜的裴泯彷彿折騰了個寂寞,黑着眼圈回了房間。
抑制不住的暴脾氣以及精神力紊亂的加重讓他更加痛苦。
他根本就靜不下心,也根本就無法入睡。
不知道爲什麼,很多已經很久沒有再去想起的記憶總是跳出來。
他控制不住去回憶,也控制不住去想陸時現在在哪裏,在幹什麼。
他也已經打定了主意,再等一會,再去找找,這次再碰見陸時,一定拉住他,最起碼和他解釋清楚誤會的事。
至於陸安的怪異反常,裴泯一時間根本顧不上去想了。
然而讓裴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一連五天,他根本就沒碰見陸時。
彷彿船上壓根就沒有這個人。
但這是不可能的。
他們在海上,沒有抵達目的地之前遊輪不會靠岸,陸時不可能中途離開。
這就意味着,他整整五天沒有出過某個房間。
想起陸時走時的那副模樣,他差點捏碎了手裏的杯子。
而這一天,已經是在遊輪上的最後一天了。
下午6點,遊輪就會到達目的地,所有客人必須下船。
他只有在船下堵他了。
可是想到這五天可能發生的事,腦海裏自動會出現的一幕幕想象出來的畫面,裴泯是真的坐不住,恨不得現在就不管不顧的衝去一間一間房間砸開把人找到。
其實他這五天也不是沒有這樣找過,尤其是那些富人集中入住的區域,娛樂室和酒吧等地方,他都找遍了。
可是就是怎麼都沒找到。
他會不會……被折磨得根本就起不來了?
否則怎麼可能房間門都不出半步呢?
啪——
不堪重負的玻璃杯還是碎掉了。
玻璃碎片割破了裴泯的手心,鮮紅血液一滴一滴滴了下來。
他的雙目滿是血絲,表情駭人。
*
這五天裏,陸時過得相當不清醒。
等他終於清醒過來時,感覺自己就好像經歷了一場無比漫長又無比累人的夢——都已經無法去判定是美夢還是噩夢。
人魚的潮汛期真是教會了陸時做人。
房間的光線非常的暗,空氣裏瀰漫着的氣味雖然說不上難聞但是也稱不上清新。
陸時除了略微有些久睡的無力,倒也沒有感覺特別難受的地方。
真是天賦異稟。
他動彈了一下。
房間裏自動控制系統便感應到了他的甦醒,柔和的燈光漸次亮起,許多電器開啓工作時非常輕微的運行聲也響了起來,很快就有自動送到牀邊的衣物,以及一杯溫度適宜的水出現在陸時手邊。
這個世界科技比較發達,在生活方面,很多東西都已經實現很高的智能化,確實無微不至。
陸時坐起身,絲被從他肩上滑落。
門外兩聲叩響緊跟着就被推開。
陸時擡眼,與正打開門的男人四目相對。
陸時:“……”
真是熟悉的時機,熟悉的場景熟悉的既視感。
他勾起脣,朝對方露出了一個微笑。
“抱歉,我一會再進……”
男人轉身就要關門離開,看起來紳士得不得了的樣子。
誰敢信就是這個人,這五天到底有多兇?
陸時輕嘖一聲,“等一下。”
對方果然應聲站住了。
“可是我自己沒辦法換衣服啊。”他挑着眉看向這個冷肅着一張臉,看起來就很不好相處的男人,很理所當然的伸出一隻手,“手根本擡不起來啊。”
他的嗓音即便染上沙啞,那也有一種獨特的韻味,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獨特,也最好聽的聲音了。
男人的目光只是在陸時手臂上一掃而過。
畢竟他已經深有體會了,這個人無論髮絲到指尖,總帶着一種讓人看一眼就挪不開的魔力。
像是天生就善於蠱惑,帶着一種讓人覺得危險但卻又無法抗拒的妖異感。
“怎麼?誰破壞誰負責呀,先生不會連這一點都不知道吧?”
現在又不是他纏着別人幫他的時候了,說得理直氣壯的。
對方也真是好脾氣,聞言真的走過來,抖開給他準備的襯衣就往他身上穿。
爲了方便動作,他甚至下意識就是一個單膝跪地的姿勢在做這件事。
這讓陸時的視線變得居高臨下,很容易就看到了男人耳廓上浮現出的一點微紅。
陸時眸光閃啊閃,嘴角是抑制不住的上揚。
真可愛,居然還會害羞?居然耳朵還會變紅!
得虧他膚色比較深,就算紅得厲害看起來也不是非常明顯。
不過這真的太反差萌了。
陸時逗弄的心思起來,故意不怎麼配合他的動作。
於是穿個衣服穿得磕磕絆絆,對方手指幾次‘不小心’碰到陸時皮膚之後,陸時眼睜睜看着他耳朵上的紅暈果然加深了。
趁着男人在給他扣最後一顆鈕釦,他微微傾身,也沒有貼得太近。
還隔着一點距離,朝着那泛紅的耳朵輕輕吹了一口氣。
呲——
最上頭的鈕釦被直接扯掉下來,甚至還崩成了兩半。
“哎呀!怎麼辦呢?衣服弄壞了,您不會讓我賠錢吧?我很窮的,賠不起啊!”
“沒辦法了,那我只能以身抵債了,先生不會說不行吧?”
一直低垂着眼眸,彷彿心無旁騖的無感情穿衣機器的男人終於肯擡起頭來了。
無論看多少次,直視這雙湛藍的眼眸時,陸時都覺得很是心動。
他剋制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對方眼睛的念頭,轉而擡手摸了下自己的耳垂,眼睛卻朝着對方微微彎了彎,是無害且純粹的笑意。
“雖然遲了點,不過初次見面,還沒自我介紹,我叫陸時,非常謝謝您對我的幫助,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嗎,先生?”
陸時原本的長相偏昳麗,只是那雙眼睛和氣質比較凌厲,所以比較具有攻擊性。
但是當他彎起眼睛看人,再露出漂亮的笑容……整個氣質就會有一種翻天覆地的變化。
會讓人打心底只覺得甜。
男人彷彿被衝擊到了一般,略有些急促的把視線垂下些,低沉醇厚的嗓音放得很柔。
“我叫陸熠。”
他沒看見陸時眼眸中的亮光,只聽見那無比動聽的嗓音像是不自覺的感嘆般輕語,“原來您也姓陸啊,這樣四捨五入我們也許本來就是一家人呢。”
陸熠也不知道究竟是這人的聲音太動聽蠱惑,還是他本身就心裏有鬼。
不期然腦海中閃現出對方比這更加動聽甜膩時的嗓音。
喉結艱難的滾動了兩下,他低低的‘嗯’了一聲,不自然的側了側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