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臉玩世不恭的明成忽的腳步一頓,“姚叔爲什麼去聽戲?”
明泰拿起桌上的書砸了過去,眼看就要碰到明成,男人閃身一躲,書掉到了地上:
“還不是因爲你!你跑出來是沒事了,你姚叔得給你收拾爛攤子。”
明成蹙眉,語氣不耐,“可別什麼事都扔到我身上啊,我都說了我走的是正規程序。”
明泰瞪了自家兒子一眼,嫌棄地擺擺手,“滾滾滾,趕緊去吧。”
省話劇團今天非常熱鬧,廖團長開心地走路都哼着小曲,今天見誰都眉開眼笑的。
他沒想到姚尉庭竟然能親臨他們話劇團,上次去大院表演完節目,他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這次大領導親自來院裏看他們演出,這事要是辦好了,其他兄弟單位還不知怎麼羨慕他們呢。
廖團長越想越激動,圓乎乎的大臉盤上掛着笑,但緊接着,他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換裝室裏,今天要上臺演出的演員們正在試着服裝,身後的化妝師跟着手忙腳亂地忙活。
廖團長透過門口一眼就看見在衆人身後,白天天正穿梭在人羣中幫忙伺候着演員們,一會被叫着收拾衣服,一會被喊着端茶倒水。
本就單薄的身影現在更加柔弱,想起那晚他拉着白天天去見姚尉庭的情景,廖團長精神一震,快步走進屋裏,拉着白天天的手腕就往外面拽。
白天天被拽得生疼,正想掙脫擡眸就看見前面這人是團長。
廖團長把白天天拽到拐角,張望四周確定周圍沒人這纔開口:
“你怎麼在這裏!不是跟你說了今天不要來上班了!”
廖團長本以爲白天天能得到姚尉庭的青睞,其實直到那場演出表演完後的那兩天他都是這樣認爲的。
姚尉庭見白天天眼神裏透露出的喜歡,他可是真的看到眼裏的。
但是他沒想到,沒過幾天姚家人就親自來人傳話,明裏暗裏透露着對白天天的不滿。
他本以爲聽錯了,拿不定主意便先按兵不動,可姚家人卻再次找上門,這次直接開口要求他好好管管白天天。
廖團長這才意識到,姚家人這是對白天天有意見了。
難道白天天拒絕了那位大領導?
廖團長不敢想,這些事情本就不是他能揣測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分內事。
比如“管好”白天天。
他剛接到大領導要來劇團的通知,就立馬告知白天天不要來單位。
結果沒想到,這女同志竟然又跑來了。
白天天捏緊拳頭,把頭埋得低低的,許久之後才擡頭:
“這是我的工作,我當然要來上班。不想讓我來上班也可以,請團裏辭退我。”
不等廖團長迴應,白天天轉身又回了換裝室。
廖團長微愣,他沒想到白天天態度這麼堅決,眼神呆呆地看着那個決然纖細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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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省話劇團內燈火通明,整個話劇團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羣。
廖團長在後臺忙碌地叮囑着衆人注意事項。
省話劇團總共有三層,今晚本就有演出,所以等姚尉庭他們到的時候,一樓和二樓早已坐滿了人。
“老彭,還是你命好,你這一回來就能趕上他們排練的新演出,就說老彭你是有福氣之人。”
三樓階梯上,兩位中年男子拾級而上,身後跟着邪媚慵懶的少年。
明成擡頭就見姚尉庭正客氣地跟右邊的男人說着話。
那男人看起來和姚尉庭差不多大,只不過這人一身工整綠裝,外套之下的肌肉把衣服撐得鼓鼓的,一看就是練家子。
彭回昌轉了轉腕間的佛珠,笑得像個彌勒佛:
“你別想騙我,我可聽說你們家婉婉前一段時間訂婚就聽的這齣戲,”
說完這話,他驀得停下腳步回頭瞅了一眼身後的明成,“是和那小子定的婚?”
“不是明成那小子,婉婉不喜歡他。
哈哈哈,等有機會領來讓你過過目。”姚尉庭表面哈哈大笑,心裏卻帶着防備。
彭回昌在嶺省果然還有眼線。
像他們這些位高權重的人,很難只用好壞兩字去評判身邊所謂的這些“朋友”。
他們這一秒可能幫你,下一秒就可能害了你。
他們的謀略和格局就像深淵一樣,深不見底。
心性也如大海般,包容沉穩,任憑小風小浪濺起水花,但他們依然能掌控大局,穩住局面。
就像這次,雖然是彭回昌幫明成辦好了手續,但姚尉廷也僅僅是請他聽個曲兒而已。
而且心裏對他還存着防備。
你是幫了我,我也對你表示感謝,但並不妨礙你我還是敵對陣營。
三人剛到樓梯口,廖團長安排的人就趕緊迎了上來。
端茶倒水,安排座位,介紹曲目,語術嫺熟又熱情,整個一條龍服務。
時間一到,劇場內的燈光忽地熄滅,舞臺後開始傳來如歌如泣的歌聲。
姚尉庭微微皺眉,只一聲,他就聽出了問題。
這聲音不對。
一束燈光打在舞臺中央,緊接着,女主角開始上場。
舞臺上的女演員神采奕奕,身形娉婷婀娜,但就一眼,姚尉庭就看出來了,今日舞臺上這人,不是那天那個小姑娘。
彭回昌不知道這裏面的事情,跟着女演員唱的曲兒手指輕輕地打着節拍,漸入佳境後意味深長地看了姚尉庭一眼:
“老姚,你別說,唱得確實不錯。”
姚尉庭放下心中那抹疑慮,笑着問,“不比你們京都那邊差吧。”
彭回昌意味深長地抿了一口茶,手指看似無意地繼續轉着佛珠,“比起京都,那還是差了點。”
姚尉庭微頓,雲淡風輕地笑了笑,兩人都沒再說話。
彭回昌在京都任職,什麼樣的表演沒看過,剛纔之所以覺得這演出不錯,完全是因爲這演出是姚尉庭請他看的。
他在心理上佔了上風。
今天這場看的不只是戲曲,更是姚尉庭對他的感謝。
就像剛纔嶺省和京都之間的對比一樣,看似是兩個城市的比較,實則是兩方人馬在暗自較勁。
明成坐在兩人身後,自然聽懂了彭回昌的話外之音。
灰暗的包間裏,男人微微皺眉,隨即勾了勾手指,“去給那個人添點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