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爲什麼要抓住這個建設權不放，就是因爲有好處可撈啊。她是什麼人精明能幹的女商人。雷鵬飛知道，現在社會上盛行喫回扣的做法，他一個人反對也反對不了。但你焦衛娟也不能喫得太多吧說到底那也是集體的錢，大家的錢，那不是一種犯罪行爲嗎所以他要把一下這個關。
雷鵬飛想了想，說：“我先說一下，我們的要求：工廠墊資到可以生產爲止，也就是四棟廠房全部建好，一幢辦公樓裝修好。我們村委會的辦公樓，要墊資到全部完成，交付使用爲止。郭總，你看看你們有沒有實力墊資做這個要實事求是，不要勉強，因爲這是要真金白銀地拿出錢來，才能做上去的，吹牛是吹不上去的。”
郭健康翻着眼睛，邊想邊說：“廠房墊資，焦總跟我說了。你們村委會辦公樓墊資，她沒有跟我說。大概有多少平方總共有多少造價”
雷鵬飛說：“大概兩千平方，土建帶裝飾，估計七八百萬左右。”
郭健康說：“這個工程量不算大，可以幫你帶着做掉，但我們也有兩個條件。”
雷鵬飛說：“什麼條件你說。”
郭健康說：“一是做墊資活，就不能再下浮。讓施要隊賺不到錢，哪是沒人肯墊的。二呢前面我們幫你們墊資幹活，要冒很大的風險。萬一你們付不出工程款，我們問誰去要這個錢所以你們村裏有了錢以後，其它的工程，應該優先考慮承包給我我們。”
雷鵬飛表態說：“這個沒有問題，但到時可能要招投標。我想在評標的時候，可以優先考慮你們。你們的資質硬，如果活再做得好，自然可以得高分，順利中標的。”
郭健康越來越不敢小視這個小村長了，心想他好精明啊，比焦總精得多。這就有些難弄了，焦總私下裏問他們要四個點的回扣，要是這個小村長在取費標準上扣得緊的話，我們還賺什麼錢呢如果他也貪的話，問我們再要幾個點，那還幹個屁啊不是墊資給他們白乾嗎
墊資的問題談好，就到談付款方式。這個跟墊資是連在一起的，也好談，到第三條，取費標準，就有些難了。雙方爲各自的利益着想，開始爭執起來。
雷鵬飛看了坐在那裏的姚紅怡一眼，提高聲音說：“我們村裏今天就我和姚書記在，其它人都出去辦事了。”
姚紅怡扭了扭身子，感到既高興，又彆扭，臉又紅起來。
“關於取費標準問題，大家都比較敏感，因爲這關係到大家的切身利益。”雷鵬飛開誠佈公地說，“首先，我要申明，我不要回扣，一分錢也不要。我也不希望其它人喫回扣。”他說話的時候，不看焦衛娟。
焦衛娟竭力鎮靜着自己，坐在那裏不動聲色，但臉色還是發熱發紅起來。
郭健康和小施都偷偷拿眼睛去看焦衛娟，連姚紅怡也知道雷鵬飛這話指的誰，把目光向焦衛娟投去。
焦衛娟被他們看得有些難堪，心裏對雷鵬飛也有些惱火：好你個小色鬼，我的身子倒也很想要的，利益卻不讓我得，小心晚上我擰你肉疙瘩
“所以郭總，你們不要考慮這一塊成本。”雷鵬飛繼續不管不顧地說，“據我所知，現在許多建築工程，這一塊成本也不小，少則一二個點，多則三四個點，甚至五六個點，七八個點。我們的工程是股份制的，也屬集體性質，所以這一點我們是不允許的。喫回扣，就等於喫集體的錢，這是一種犯罪行爲。”
郭健康聽得耳朵都豎了起來，臉上露出讚佩之色。這個小村長好厲害啊，真的一點也看不出。他在十多年的建築生涯中，很少碰到這樣的甲方，公開申明不要回扣，也不允許別人喫回扣。
現在社會上形成的約定俗成的風氣是：只要談到工程，就先談回扣，談讓利，然後再談下面的事。以前有權發包的人都是直接伸手要，有的還要得很高，獅子大開口；現在是轉着彎子要，讓親朋好友出面要。幾乎沒有一個工程不要回扣的，所以焦衛娟提出要四個點的回扣，他覺得稍微高了點，因爲這是墊資工程，但還是答應了。跟她做了中介協議，她才把他們帶到這裏來。
他是一個小清官啊，這就好可焦總的中介協議已經籤給她，不能反悔了。要是雷村長價格壓得低的話，我們就賺不到錢了。
唉，這就是一些老闆願意跟貪官打交道的原因。當然
也有風險，一些老闆不是因爲行賄罪進了班房嗎喫這個回扣，我們國家是不允許的，追究起來是犯罪的。所以要保密，但再保密，也是有危險的。跟貪官與清官打交道，有利也有蔽啊
郭健康患得患失地想着，雷鵬飛還在說着他的理由：“考慮到你們墊資的因素，我也不想讓你們下浮太多，在按照我省建設工程取費標準的基礎上，下浮五個點。”
“啊要下浮這麼多”郭健康驚叫起來，“墊資活下浮太多，我們受不了。”
再加上焦總的四個點，那就是九個點，我們還賺什麼錢啊郭健康朝焦衛娟看，眼睛裏滿是不想再做這個活的意思。
姚紅怡知道雷鵬飛在爲村裏爭利益，大公無私，鐵面無情，心裏對他更加佩服，也更加熱愛他了。她見焦衛娟神色不安，沒有注意她，就迅速掉頭看了雷鵬飛一眼，把對他的敬佩和熱愛之意送給他。
焦衛娟知道自己不開口不行了，就對郭健康說：“郭總，你不要急，可以商量的。大家退一步，讓一點，不就行了嗎”
郭健康堅持說：“我們要墊資做，就不能再下浮。再下浮，我們就不做了。因爲這種類型的建築，只能是二類取費，或者三類取費，要下浮這麼多，我們還賺什麼錢”
他說得很乾脆，說明他不是很飢餓，急於找活幹。也說明他是建築老漿糊，很內行，懂得談判的技巧。他知道墊資活社會上很多，大都是甲方求着乙方幹。而這裏的乙方，這個小村長既要我們墊資幹，又有這麼高的要求，誰是傻瓜，給你們幹啊
焦衛娟爲難了，把目光投向雷鵬飛。雷鵬飛接納了她，但用目光投過去的是責問和埋怨：你是不是問他要了回扣要也不能太高啊。這是墊資活，你不能太黑心，問他要一個點差不多，太多誰幹啊
焦衛娟也不怕姚紅怡等人發現，狠狠地盯着雷鵬飛，眼意說：你這個小色鬼怎麼這樣啊這錢又不是你的，你扣那麼緊幹什麼大家都要回扣的，我爲什麼不要真是的
雷鵬飛看懂了她的眼意，但他不同意她這樣撈。說起來，焦衛娟現在應該算是他的情人吧，貪官才放縱自己的情人撈錢，我難道也要做貪官嗎
不行，這是放縱不得的。這樣一放縱，我們美麗鄉村建設這麼多工程，她要撈多少錢啊幾千萬啊怪不得現在一些貪官只要被抓起來，家裏就都有幾千萬現金，甚至幾個億，真的太瘋狂了，怎麼得了啊
雷鵬飛咬緊牙關，說：“郭總，墊資因素我們考慮進去了，纔要求你們下浮五個點的。沒有這個因素，我們起碼要求下浮八到十個點。”
郭健康一聽，霍地站起來，很乾脆地說：“這個條件，我們接受不了，這個工程我們不做了，走”說着就帶了小施，有些傲慢地走出去，頭也不回地往自己的車子走去。
有實力的建築老闆就這麼牛皮，建築之鄉出來的老闆就這麼驕傲。
焦衛娟連忙追出去，拉住郭健康的衣襟說：“郭總，你不能走啊，再商量商量嘛。”
郭健康就停下來，對焦衛娟說：“他太精明，也清廉，人是好人，但我們看來談不攏。”
焦衛娟猶豫了一下，下着橫心說：“郭總，我讓掉兩個點，我再讓雷村長讓掉兩個點，這樣就去了四個點，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郭健康想了想說：“你去跟雷村長商量一下，我只能出四個點，你這邊兩個點，他那邊下浮兩個點，他要堅持三個點，你就只能一個點。我籤給你四個點中介費的時間，你答應我是不下浮的。”
焦衛娟有些生氣地說：“你也太精了吧，多一個點也不行嗎”
郭健康說：“一個點多少錢好幾十萬啊。關鍵是我們要墊資做，財務成本很高的。”
焦衛娟說；“我不能少於兩個點，否則，我幫你們忙什麼呀我去跟雷村長商量，你等我一下。”說着他走進村委會辦公室，走到雷鵬飛面前，兩眼火辣辣地盯着他，輕聲說：“雷村長，你這樣堅持，好的施工隊沒人給你墊資做的。沒有實力施工隊吧到時墊不上去，要出洋相。不是光出洋相的事，還關係我們這個廠能不能及時開張的大事。”
雷鵬飛站在門口姚紅怡看得到的地方，靜靜地聽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