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從軍用吉普上下來,一輛黑色的福特小汽車已經在路邊停了良久,謝洛白爲溪草拉開了車門,溪草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上了車子。
親眼目睹唐雙雙死在自己面前,傅鈞言也是無法開車,正要上車,卻被謝洛白攔住。
“你照舊回去,開着車去江邊繞一圈。”
傅鈞言正欲反駁,轉眼卻發現身後“唐雙雙”披着一件長及地的披風,正站在車旁漫不經心地補着妝,登時驚地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謝洛白只是冷冷吩咐。
“既然約了唐小姐出來看電影,總要把人安然無恙送回去。我們先走了。”
傅鈞言很快明瞭謝洛白的意圖。身爲唐府小姐,唐雙雙出門即便沒有保鏢跟隨,身後也有暗衛盯梢保護。
這個“唐雙雙”也頗不客氣,根本不坐傅鈞言的指定後座,輕車熟路地上了副駕駛座,這倒和真正的唐雙雙如出一轍。
小汽車駛動,傅鈞言和謝洛白往兩個不同的方向開去。視線中傅鈞言的車子再看不見,溪草總算轉過頭,有些憂心地道。
“唐雙雙這樣沒了,嚴家和孫家又亂成一團糟,後面的局勢會不會失去控制”
華興九姓,拋卻已經退到幕後的熊六杜九,以及家主過世下一代勉力強撐的黃四錢七,實力最強悍的嚴二與孫八互相內耗,而唐三經此一役,現在便只剩下實力中等的馮五看似沒受到波折。
而陸錚既然說服唐雙雙幫忙殺了自己,顯是存了魚死網破的決定,那他下一步
腦海中什麼東西忽地閃現,溪草幾乎從後座上驚跳起來。
“二爺,陸府我們去陸府”
“來不及了。”
謝洛白依舊有條不紊地開着小汽車,溪草情緒的變幻彷彿根本未曾讓他受到任何影響。
新潮眸中的火焰一瞬凝固,她盯着前座上謝洛白棱角分明的側臉,隱隱明白過來。
“莫非二爺已經有了準備”
“方纔在電影院門口,派去盯梢陸錚的探子傳來線報,陸錚在命人刺殺你的同時,已經帶了大隊人馬去了陸府。”
謝洛白頓了頓,聲音很是平靜。
“我不打算插手。”
雖沒有正式向沈家認祖歸宗,然而沈督軍已經把手中很多的權利下放給了謝洛白,這爲謝洛白的情報收集提供了極其大的便利,也讓他在不知不覺之間成爲了名副其實的雍州王。
而今夜,陸錚和陸太爺,不管是誰鹿死誰手,都是謝洛白樂見其成的。
若是雙方都覆沒,更讓謝洛白逞心如意。
他指派溪草假扮陸雲卿混入陸府,打的就是九姓歸一,一統華興的目的。
屆時,陸家子孫,陸欽不足爲懼,陸銘還是個孩子,陸家的產業會落到唯一拿得出手的陸家四房,也就是溪草的手中
雖然溪草常常不明瞭,將來註定成爲南部軍閥實際掌舵的謝洛白,爲什麼會對小小的黑幫世家盯住不放。想來想去,唯有利益二字能解釋。華興社產業頗多,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若是能一舉拿下,至少關關靠華興社就能支撐數年的軍費。
“不行陸錚可以死陸太爺卻不能死”
溪草眸光發冷,大聲道。
“二爺,送我去陸府現在馬上”
謝洛白只是從鼻子發出一聲嗤笑,手上操縱方向盤的方向依舊沒有變幻。
“你是擔心無法向三姨夫交差溪草,其實你可以當做這一切都完全不知曉”
驚訝於對方洞穿心事的敏銳,不過溪草卻沒有被謝洛白的話安慰,反而有一觸火苗在胸口間開始蔓延燃燒。
“謝洛白,你既然知道陸太爺對爸爸很重要,你爲何還要這般冷血呢支撐爸爸活下去只有兩個願望,一是能被陸太爺原諒;二是找回失散多年的女兒。他極其看中父母兒女親情,如果陸太爺出了什麼意外,我怕他會受不了”
對比溪草的疾言厲色,謝洛白從鼻子中哼出一聲笑。
“溪草,三姨父已經是大人了。況且,他的兩個心願,我們不是都已經爲他達成了嗎”
完全是不可理喻
溪草呆了一秒,實在未曾料到他竟然說出這樣一番話。她心中失望,發現已經無法和謝洛白溝通,索性把手移向汽車門把手,就要去拉車門。
察覺她的意圖,謝洛白方向盤一個飛速打旋,小汽車幾欲翻起,溪草從左側顛到右側,腦袋重重撞到小汽車前座靠椅後,登時眼冒金星。
還未回過神來,小汽車倏地停了下來。
謝洛白拉開後座車門,把溪草從座椅上拉下來,表情前所未有的狠絕嚴厲。
“知道你在幹什麼嗎你這樣會死二爺被你從西北九死一生救回來,不是來看你這樣揮霍性命的”
被謝洛白劈頭蓋臉一頓罵,溪草有些懵。
對待女性容忍度極高的謝洛白,除了在某些方面極其霸道不講理外,確實誠如傅鈞言所言,極其耐心風度有禮貌,這讓溪草感觸頗深。
就算在兩人初次交鋒,他把自己從花樓中拎出來,恨不得當場斃了自己時,也沒有如惡俗的軍閥般凌遲施虐,只打算給自己一顆痛快;而在極度生氣時,比如知曉龍硯秋被潘代英擒獲,也沒有爭吵,反而用淡漠疏離來宣泄內心的不滿。
哪像這樣
竟然開始罵人
溪草的眼淚當場就下來了。
這一下換謝洛白懵了,他緊了緊溪草的鴕鳥毛斗篷,忽地軟了聲音。
“溪草,我的眼中只有利益得失,很多時候甚至會毫無人情。不過姆媽、謝家、現在還有一個你,是我想用心守護好的,若是你們其中誰出了問題,我會發瘋。將來的日子,我絕對不會再讓小四和玉蘭的悲劇再度重演。”
提到小四和玉蘭,溪草渾身一震。
“就是因爲不想在看到小四和玉蘭的悲劇再度重新,這次我無論如何都要去爸爸對我這樣好,我實在不願意親手毀了他的希望”
謝洛白頭痛。
以前覺得這丫頭每每牽扯上忠順王府,就會失去理智,現在看來,又新增了一個陸承宣。
女孩子太念舊重情了,這對她來說,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謝洛白握着溪草的雙肩,耐着心和她講道理。
“你能去幹什麼從陸錚的槍口下救下陸正乾誠然這也是一個拉攏他的機會,可是以陸正乾的閱歷,你不擔心反而會惹火燒身”
溪草正欲反駁,謝洛白忽地把溪草抱上了副駕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