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洛白聞言,起身正色道。
“你跟我來。”
溪草握緊金蝴蝶,跟在他身後一路出了院子,行至村子口的一間破馬棚,馬棚是暫時用來關押俘虜的,外頭有七八個扛着長槍的兵正在巡邏,見了謝洛白,都立正敬禮。
謝洛白邊往裏走邊問。
“潘代英北邊的佈防狀況,吐出來沒有”
隨行的營長答道。
“這個孫團長,骨頭還算硬,按司令交待的上了手段,也就都招了,屬下已經和麻尾坡的兄弟通了話,不出兩日,應該就能拿下。”
謝洛白點頭,停了腳步,馬棚昏暗,隱約可以看到乾草堆上,躺着個人,一股刺鼻的腥臭聞撲面而來,溪草下意識捂住了鼻子。
營長忙命士兵點起馬燈,溪草這纔看清楚。
草堆裏,反綁着個大鬍子壯漢,看樣子已經昏死過去,灰撲撲的軍服上都是血跡,十個手指的指甲已經被拔去,露出紫紅的血肉來。
十指連心,活生生將指甲拔除,那是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溪草不由膽寒。
謝洛白活閻王的名號真不是白叫的,這人若生在古代,多半是名酷吏。
“拿冷水潑醒。”
謝洛白一發話,很快有人從外頭的深井裏吊了一桶水上來,這天寒地凍的天氣,井水裏都混着冰渣子,往人身上一潑,比刀扎還疼。
果然那大鬍子猛地一個激靈,就坐了起來,渾身瑟瑟發抖。
他駭然睜眼,慌亂中目光掃到溪草,徒然愣了,定定地望着她出神。
謝洛白立馬沉下臉。
男人最瞭解男人,他豈能容忍對方這種露骨的目光打量他的女人。
他一擡腳將孫團長揣出兩米遠。
謝洛白擺手讓其餘人等出去,方對溪草道。
“這蝴蝶就是從此人身上得來的,你要問一問嗎”
溪草點頭,隔着一段距離,蹲下來,將掌心在孫團長面前攤開。
“這東西,你從哪裏得來的你認識它的主人”
那漢子雖然此時狼狽,但畢竟是混到團長位置的角色,冷笑了一下從容道。
“這種女人戴的東西,自然是相好的送的,爺這輩子玩的婊子多了去了,提了褲子誰還記得。”
一記響亮的耳光扇過來,孫團長被抽得嘴角破皮,他愣了愣,看溪草的目光變得有點意外。
這小女人看上去嬌滴滴軟綿綿的,下手倒是真狠。
溪草也震得手掌發麻,她顫抖地收回手,起身從旁邊抽了根馬鞭,指着孫團長的鼻子。
“你嘴巴放乾淨點,還有,最好不要騙我否則我削掉你的鼻子”
謝洛白眸子一彎,小丫頭夠潑辣,帶勁,他越來越喜歡了。
他欣賞,但不意味着他會讓溪草親自動手拷問,謝洛白天性裏就有種蒙古男人的大男子主義,他的女人,是他精心呵護的波斯貓,他喜歡看她每日美美地眯着眼睛曬曬太陽,而不需要她張牙舞爪去捉老鼠。
“聽說過釘馬掌嗎”
謝洛白越過溪草,拎起孫團長,他身材高挑卻不十分健壯,可修長的手臂卻異常有力,那壯漢被他輕輕鬆鬆就提起半個身子來。
“就是用鐵釘穿過你的十個手指、腳趾,釘在牆壁上,比拔指甲,可疼上百倍。”
孫團長對着溪草這小姑娘可以出言不遜,但謝洛白一近身,他的臉色就變得蠟黃。
他不僅在戰場上領教了此人的可怕,受刑的過程中更是深刻體會了“活閻王”三個字的由來。
他選擇認慫。
“這金蝴蝶是偷來的,它的主人真和我扯不上半點關係。”
溪草厲聲道。
“你撒謊你剛纔一看到我,露出的神情分明很是驚訝,彷彿看到了相熟的人,那是因爲,這蝴蝶的主人,和我長得很像,對不對”
一個眼神就能看穿對方心理,說明這姑娘觀察力入微,孫團長再也不敢小覷溪草。
“你說的不錯,可我也沒撒謊,金蝴蝶的確是偷來的,這是漠城琬珍公主的東西。”
這答案出乎溪草的意料。
“琬珍公主你胡說怎麼會是琬珍公主”
孫團長見她這麼激動,生怕謝洛白有所動作,連聲強調。
“我絕對沒騙你,連胡大帥的佈防我都招了,這種破事,我還有什麼必要說謊胡大帥和日本人有合作,我陪同他去過漠城,在那裏第一次見到琬珍公主,當然她早就不是什麼金枝玉葉了,我也很想嚐嚐皇帝的女兒是什麼滋味,可惜那樣要命的美人,卻只能被日本人壓,在漠城那幾天,我的魂都要被勾走了,所以臨走前讓衛兵偷了她一直戴在頭髮上的金蝴蝶,睡別的女人的時候,就讓她戴上,就當是睡了琬珍公主了”
他看着溪草蒼白的臉龐,繼續道。
“你這姑娘,確實和琬珍眉眼有七分相似,乍一眼看過去,我確實以爲見到了她,可再仔細一看,就能發現氣質完全不同,她媚得像個妖精,肯定受過不少調jiao,而你,一看就是冰清玉潔,生嫩得很”
一聲慘叫,他的掌心被子彈打穿,被迫結束了對溪草的評頭論足,謝洛白收槍入鞘,把孫團長踢開,握住溪草的雙肩,把魂不守舍的她帶離了馬棚。
“不可能、不可能”
進了暫居的小院,溪草還沒回過神來,她反手抓住謝洛白的胳膊。
“這明明是潤沁的東西,上頭刻着她的名字,怎麼會在琬珍公主身上呢琬珍公主又怎麼會和我相貌相似”
謝洛白心中,有些猜測浮了上來,他猶豫了一下,摟住溪草的肩膀安慰。
“或許你妹妹也在漠城,同是落魄的皇族貴女,在亂世惺惺相惜,以配飾做贈也是人之常情。何況琬珍公主之母淑妃,也是赫舍里氏的格格,和你相貌相似,又有什麼奇怪”
溪草垂眸注視着掌心的蝴蝶,半晌一咬脣。
“我要去漠城。”
謝洛白立刻斬斷了她的念頭。
“不行,那地方被日本人佔了,盤踞着日本主力部隊,目前
連我不宜貿然涉足。”
溪草搖頭。
“二爺誤會了,我不是請求二爺打到漠城去,我的意思是,我扮作難民混進漠城,去找潤沁。”
謝洛白眉頭蹙得更深。
“那就更不行了,我不同意”
溪草高聲道。
“爲什麼漠城雖被日本人佔領,但並沒有戒嚴禁止出入只要僞造一本良民證,扮作難民混進去不是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