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夫人的臉色頓時就變了,她很突然地站起身,一把搶過請帖,看也不看就丟到沙發上。
“沈家人這是什麼意思越來越得寸進尺了居然敢給你下帖子了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溪草沒料到,一向溫和的謝夫人會如此失態,她再次覺得自己的猜測約莫是沒錯的。
兩位官太太如坐鍼氈,大約是害怕聽了什麼不該聽的話,回頭被謝洛白滅口,一個個假託有事,匆忙告辭。
廳中只剩下自己人,謝洛白那雙長而清冽的眼,就盯向溪草。
“那麼,你會去赴宴嗎”
溪草斟酌着謝夫人的態度,無辜地道。
“我即便不想去,爺爺也會爲了陸家,逼我去,我沒有選擇的。”
謝洛白點點頭,從沙發上拾起那張帖子瞥了一眼,柔聲對謝夫人道。
“姆媽,壽宴我會去,既然來了雍州,就繞不開沈家,但是請您放心,即便去,我也是作爲蓉城司令同雍州督軍打交道,至於沈家,我的態度和從前沒有區別,您不必擔心。”
謝夫人雙肩微顫,咬脣不語,半晌,似乎終於想通了,她的神色平靜下來。
“你說的對,我兒子是要爲國家做大事的人,不該拘泥在往日那些私人恩怨上,何況沈家找你,是遲早的事,我也攔不住,你去吧我累了,先上樓睡會”
謝夫人走後,謝洛白再次看向溪草,這次目光中,竟是隱隱含了幾分笑意,看得溪草毛骨悚然。
“帖子上說,出席宴會要帶舞伴,看來,你也沒有比表哥更合適的人選了。”
謝洛白這話一說,溪草似乎感覺到一道寒冷的目光朝自己射過來,她不必看,就知道是來自龍硯秋。
這個謝洛白,總是喜歡給自己找麻煩,果然龍硯秋馬上道。
“洛白哥哥,從前你出席宴會,不都是我陪你的嗎我最會替你應付那些不長眼的女孩了雲卿小姐在雍州一定有很多朋友,怎麼會缺舞伴呢”
謝洛白就回頭,警告般瞥了她一眼,溪草趁機道。
“硯秋小姐說得很是,表哥真的不必替我擔心,何況爺爺已經欽定了堂哥陪我出席,太爺的吩咐,我是不敢違抗的,表哥還是按照慣例,帶硯秋小姐前去吧,這樣兩全其美,咱們都方便。”
說畢,她敷衍地朝衆人笑笑,不理會謝洛白殺人的目光,繞開他飛快地離開了謝府。
溪草幾乎是一路逃回去的,她吩咐司機快快開車,像是生怕謝洛白和從前那樣追着她不放。
可是直到抵達陸公館,也沒有半張車跟上她。
果然被龍硯秋跘住腳了,溪草在心裏冷笑道。
這樣也挺好的,有美人糾纏他,他自是分不出心來折騰自己,這樣算來,龍硯秋倒是她的大救星了。
溪草覺得自己應該開心的,可是偏生精神懶懶的,陪陸承宣喫過飯,玉蘭替她挑出席宴會的衣裳鞋子,也提不起興致。
於是回到房間,將杜九公送給她的黑膠唱片拿出來,直到梅鳳官娓娓的唱腔從留聲機裏流出來,充斥着房間,溪草才覺得心情好了起來。
溪草這廂受用,可有人卻不太受用。
陸太爺就把嚴蔓青叫到面前,把馮五爺想讓馮玉蓮改嫁的事說了,讓她去問問馮玉蓮的意思,最好能婉轉地勸她留下。
“媳婦一定盡力而爲,只是弟妹外若鐵了心不肯留,我也爲難。”
陸太爺就道。
“你不必有心理負擔,辦不出,我也不會怪你。”
嚴蔓青溫婉地點頭答應下來,立刻坐車出去了,只是她沒去陸家的別苑,而是去了兒子的公館。
傭人們都守在樓下,嚴蔓青將手包往沙發上一丟,就問。
“阿錚呢還沒回來嗎”
傭人們表情十分怪異,扭扭捏捏地答道。
“少爺在樓上,小的這就是稟報。”
嚴蔓青冷冷地道。
“我來還要向他稟報還有體統嗎”
她徑自就往樓上走,傭人急了,面紅耳赤地攔在前頭。
“太太,少爺現在,恐怕、恐怕不太方便”
嚴蔓青瞬間明白了,面上浮現一絲怒意,她始終是大家閨秀,不會和潑婦一樣踢門把兒子從荒唐中揪出來,就冷着臉在沙發上坐了,等着陸錚。
傭人們小跑上去,過了約莫二十分鐘,陸錚扣着襯衫釦子走下樓來,他身後跟着蘇青,嚴蔓青第一次見到她,還是個樸素寡淡的學生妹模樣,現在餘光瞥過去,旗袍下面的身段,已經變得凹凸有致,胸也挺了,屁股也翹了,一副常得男人滋潤的嬌豔模樣。叫她夫人的時候,語氣裏都有點媚意。
嚴蔓青和丈夫,多年分房而睡,看蘇青更覺輕狂放浪,氣不打一處來,擡手就甩了她一個耳光,轉頭罵陸錚道。
“成天就知道和這些不三不四的狐媚子鬼混,這天還沒黑呢好的不學,專學你爹幹這些混賬事”
陸承宗在家裏一本正經,可是外頭不僅有外室,還有好幾個露水情人,這些嚴蔓青都是知道的,只是他們夫妻兩並沒有看上去那般相敬如賓,她忍氣吞聲罷了。
陸錚見蘇青捱了打,惶恐又羞憤地捂着臉退到自己身後,那委屈的可憐模樣,倒叫人有點心疼,他上前攔在嚴蔓青面前,笑道。
“姆媽向來不過問我的私生活,也懶得光顧我的公館,今天怎麼想到過來,難道又和爸爸吵架了”
說着,他擺擺手,示意蘇青躲遠些,不要杵在這裏戳嚴蔓青的神經。
沒了外人,嚴蔓青才肯把體己話說給兒子聽。
“我來找你不爲別的,只是馮五找過太爺,似乎有意要讓馮玉蓮改嫁”
陸錚不以爲意地擡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哦這不是一件大喜事麼姆媽看不慣二嬸多少年了,順水推舟把她送出去,正逐了您的心願。”
嚴蔓青哼了一聲。
“要真那麼順利就好了,可惜太爺也好,馮五也罷,都不瞭解馮玉蓮,那個賤人雖然盡幹下流勾當,卻最愛立貞潔牌坊的,當年她賭咒發誓要爲陸承憲守一輩子,要送她出門,只怕比登天還難,何況是我去說,她一定會以爲我是在故意羞辱她,越發要賴着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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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陸錚補充。
“而且要讓她走,爸爸恐怕也會想辦法阻擾。”
嚴蔓青目光陰測測地。
“難得馮五堅持,太爺心思也活動了,難道平白放掉這個機會不成她在陸家一日,就戳我的眼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