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曼青訝然地看着溪草,目光一點點暗沉下去。
怎麼回事
方纔棺木明明響了,說明那件衣服起作用了,爲何陸雲卿再次靠近的時候,卻又毫無動靜呢
她想不明白,其中到底出了什麼岔子
“雲卿說的也有道理,曼青是咱們陸家的當家主母,她來扶棺,才顯得對六弟的尊重,雲卿到底年紀小,老六看不上她曼青,我看你臉色也好些了,送老六一程,應該不是問題”
陸太爺發話,誰敢不聽,何況是一向賢惠孝順的嚴曼青。
幾十雙眼睛巴巴地盯着她,熊老夫人哀求的目光亦是落在她身上,嚴曼青不得不上。
“本該如此,方纔是有些中暑,已經請中醫紮了針,好些了,即便不好,我撐着也要爲六爺扶棺的。”
嚴曼青說着,端莊地走過來,她很清楚這裏頭的蹊蹺,所以絲毫不懼,她身上可沒有會勾引老鼠發狂的藥粉
誰知她才靠近棺木五步之內,那棺材裏突然發出一陣劇烈的響動。
“咚咚咚”
一下下撞擊木頭的悶響聲,如死人的指骨在敲擊棺木。
“聽到沒有”
“六爺、六爺果然起屍了”
衆人駭然後退,
悚然的目光刷刷射向嚴曼青,她緊張起來,下意識就往身上的喪服摸去,慌亂之中,她果然摸到了衣服包邊裏那些一粒粒的小圓珠。
嚴曼青霎那臉就白了。
她明白自己中計了,陸雲卿的調包計。
方纔她經過陸雲卿身邊時,她的衣服上瀰漫着濃重的香火味,嚴曼青分辨不出其中缺了點什麼,那本是用來掩蓋藥珠的香灰味,反而被陸雲卿用作障眼法騙過了她。
她是什麼時候下的手
嚴曼青飛快地在記憶中搜尋着,終於想起來,自己裝中暑後,燕姐爲她脫下喪服,隨手放在小汽車的後座,後來有個熊家的侍女前來給她送涼茶
今天前來的送葬的女性,穿的都是統一樣式的喪服,只要換得巧,便不容易發現,何況爲了騙過陸雲卿,她把所有的喪服都用松香薰了一遍。
嚴曼青十指猛地嵌入肉中,沒想到她謹慎一世,有朝一日竟會翻在陸雲卿這條小溝裏。
嚴曼青立在原地,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無論是留是走,所有人都親眼見證這響動因她而起,怎麼動作都不過是欲蓋彌彰罷了。
幾十雙眼睛別有深意地看着她,充滿了猜測和懷疑。
“沒想到,讓六爺英靈不安的人,居然是陸大太太。”
“六爺生前和陸大太太沒什麼瓜葛,怎麼會偏和她過不去呢這可奇了”
“那不好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個人的恩怨個人知罷了。”
陸錚看不下去了,上前拉着嚴曼青就走。
果然,嚴曼青才離開熊六的棺材幾米遠,那棺中的動靜便慢慢平息下來,最後徹底安靜了。
有人就呵地冷笑一聲。
“看來,陸太太恐怕在六爺生前,對熊家做過些不能向外人道的事啊否則,這可怎麼解釋”
陸太爺便覺顏面掃地,本來證實熊六屍變與自家孫女無關,老人家心裏還很欣慰,誰知馬上兒媳婦就出來打了臉。
熊六總之就是要和他陸家人過不去了
“大師,請你來,不是讓你看熱鬧的,就沒有個化解的法子嗎”
陸太爺惱了,語氣也相當不善,慧真和尚額頭冒汗,那老鼠的把戲,本來就是裝神弄鬼,他能有什麼化解的法子
“這、這”
陸錚很清楚,母親這是中了陸雲卿的詭計,他篤定是陸雲卿在棺材裏動了手腳,他和嚴曼青不一樣,他絕不會啞巴喫黃連,嚥下這口氣去。
“開棺這棺材絕對有鬼和我姆媽毫無關係現在必須開棺驗清楚”
聞言,華興社幾位大佬都露出了不滿的神色。
熊六好歹也是華興社開山鼻祖之一,陸家這小輩真是狂妄過分了,爲了給母親洗脫嫌疑,竟然說出要開棺驗屍的話,這對去世的長者十分不敬。
嚴曼青急了,忙也拉住了兒子。
“不行,不能開棺”
陸錚愣了愣,回頭見嚴曼青哀求的神色,心中就了悟過來,一時後悔方纔嘴快。
嚴曼青害怕被人看出端倪,強笑道。
“你這孩子,也太激進了,今日不過是你姆媽躲了懶,惹得六爺不高興了,我避一避也就罷了,改日再單獨來給六爺上香賠罪,可哪有開長輩靈柩的道理”
這聽着還像句人話,兒子目無尊長,母親好歹還是有分寸的。衆人讚許的目光再次投了過來。
陸錚就順着嚴曼青的話點頭。
“姆媽說的是,倒是我魯莽了。”
眼見就要囫圇過去,一道沉冷的女聲突然插了進來。
“命人開棺”
陸錚沒想到有人膽敢在此刻與他擡槓,陰惻惻回頭。
“誰說開棺”
熊家兩名女傭就扶着熊老夫人顫巍巍走出人羣。
“我說的,開棺,現在就開”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特別嚴曼青方纔如此緊張,熊老夫人也不傻,終究是看出了幾分端倪。
陸錚就假意勸道。
“熊夫人,現在六爺已經安生了,何苦又折騰老人家呢可別耽誤了下葬的時辰。”
熊夫人面無表情地哼了一聲。
“我要弄清楚先夫到底爲何走得不安寧。”
陸太爺的龍頭柺杖重重杵下,一錘定音。
“熊家的事,都由弟妹說得算誰也不要多嘴”
陸錚便無話可說了,嚴曼青沉着臉,陰鷙的目光在慧真和尚臉上巡梭,示意他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心中得有點分寸。
幾個熊家人就找了撬棍過來,喊一二三往棺材四角發力,厚重的楠木棺蓋微微翹起一道縫隙,嚴曼青突然捂住額頭,身姿微晃。
“姆媽”
陸錚扶住
她。
“日頭底下站久了,又有些眼暈起來,阿錚扶我去車上歇一歇”
熊老夫人瞟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道。
“陸太太,你難道不想親眼看看先夫有什麼餘怨嗎若是和你有關,你走了,可弄不清了”
嚴曼青一言不發,臉色難看至極。
就在這時,長釘被撬動,咯吱一聲,棺材右角跟着開了個口子,幾點道黑影閃電般從棺材裏跳了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躥到嚴曼青和陸錚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