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很重要嗎”
謝洛白淡淡。
“很重要”溪草頓了一下。
“至少對我很重要”
小姑娘一本正經,肅然的面孔,期盼的顏色,讓謝洛白開始正視這個問題。
很重要想起在六國飯店溪草醉眼朦朧透露的計劃,謝洛白竟有些失神。但他不是沉溺情滋味的毛頭小子,更不是沉溺風月的紈絝少年,雖然承認對溪草有着男女興趣,但是那僅僅是興趣而已。
況且這一切只是一場交易,如果她果真完成了任務,他自然要遵守約定。
作爲一個講信用且自律的軍人,謝洛白深信自己拿得起,也放得下。
若到時候自己還捨不得,那那再把她追求回來就行了
思及此,他煩躁的心情竟奇異地平靜下來;而那個電光石閃間產生的念頭忽地像一個魔咒在他腦中炸開。
他打量着身側面色緊繃的少女,不知想到什麼,又搖了搖頭。
溪草被他的一瞬幾幻的表情弄得分外緊張。
正要出口發問,小汽車卻忽地停了下來,溪草一個不穩,在慣性的作用下就要往前摔去,還是謝洛白眼疾手快一把攬住她的腰,才避免了她和前座親密接觸。
“怎麼了”
耳邊冷聲,而那雙扶住自己腰的手也很快撤走了,活閻王繼續反常的表現讓溪草訝異,她有些困惑,隨意往窗外一看,這一看便瞪圓了眼睛。
車窗外人羣熙然,前面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裏裏外外擠滿了看熱鬧的人,把整條路堵得無法前行。
只是,這明顯是巡捕房所在的那條街,根本不是自己回陸公館的路
溪草心跳有些亂,耳邊卻傳來一聲笑。
“小四,把車開過去。”
小四直起身子,道了聲“是,司令”,便按起喇叭緩緩向前,人羣左右分開,讓裏面的場景一覽無餘地現於人前。
一家叫卡薩布蘭卡的咖啡館被一衆黑衫人團團圍住,當前有個穿戴豔麗的女人狼狽地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她身邊跟着一個五六歲的男娃,也被嚇得哇哇大哭,被站在女人後背的男人抱在了懷中小聲安慰。
男人一邊哄着孩子,一邊輕拍女人的脊背,讓她穩定情緒,轉繼纔對爲首那個貌不驚人的布衫男子陪着笑臉道。
“翔哥,豔桃不懂事,他欠你們多少錢,我來還。”
趙翔很是客氣,對其比了一個數,看陸榮坤一瞬變色,幽幽道。
“都是自己人,不過陸次長你也知道社裏的規矩,這可不是你我能說了算,這是三爺、九爺一起負責的生意,便是九爺願意睜隻眼閉隻眼,三爺他老人家”
趙翔觀察着他的神色。
“都是討口飯喫的人,兄弟們的難處陸次長應該能體諒。”
本來陸榮坤還打算厚着臉皮求陸承宗,請他去杜九那裏替自己討個好,聽到趙翔祭出唐三,那掙扎的念頭登時被滅了個乾淨
唐三在華興社中以鐵面無私聞名,分明是土匪出身,做的也是黑道營生,卻痛恨爾虞我詐,虛僞奉承,嚴遵黑白分明,規矩王道。因爲也生得黑壯,有一副狹義心腸,年輕時被其餘華興社兄弟起了個諢名叫唐包公。
而賭坊這種你情我願的買賣,更是要願賭服輸,從前在他賭坊中妄圖通過求情或者以妻女抵債的都被其弄去餵魚了。
看陸榮坤呆在原地,再無反應,趙翔對手下人擡了擡下巴。
“陸次長,對不住了。”
目睹自己的咖啡館和房子被這些凶煞的壯漢侵佔,趙豔桃聲淚俱下抱緊陸榮坤的腿。
“老爺,今後我們怎麼辦啊,可憐的寶兒,我們怎麼辦啊”
陸榮坤懷中的男孩,聽到母親哭喊,越發扯着嗓子鬼哭狼嚎,把陸榮坤震得腦殼疼;而周遭看熱鬧的人,顯有人認出了他的身份,指着他一通指指點點。
陸榮坤只覺得自己要瘋了。
聽到後面喇叭聲響,他連忙扶起豔桃往側面避去,這一轉身,便與車窗中的人四目相對。車窗徐徐搖下,那雙和夢境中一般無二的璀璨雙眼,寫滿了譏誚;瞥見少女脣上若有似無的笑意,陸榮坤不知不覺加大了手握趙豔桃的肩膀的力道。
趙豔桃喫痛驚呼,可陸榮坤的靈魂好像已遊移到了遙遠的地方,只直勾勾地看向汽車離去的方向,狠聲呢喃。
“走,先和我回家,老子一定會東山再起,不會讓你和寶兒受苦的”
自始至終,謝洛白的雙眼都沒有離開身側的少女。
那雙美麗的眼,涼薄又溫柔,只有在這種時候才無意中呈現本身面目,讓他對她的來路越發好奇。
“看夠了”
“還不夠”
溪草喃喃說出心中所想,話剛出口才發現一不小心說漏了嘴,她擡起眼,警惕地等待對方下一步盤問。
哪知謝洛白卻是輕聲一笑,
只伸手揉了揉她的頭。
“在你尚未靜下心幫我做事之前,我無法給你安排任務。明白嗎”
分明已經洞察了什麼,卻饒有興致地等人自投羅網,終究還是太自信。
看着女孩子一臉複雜,謝洛白心情卻忽然好了起來。
“走,去南洋百貨商場。”
溪草從怔愣中很快回過神來,漲紅了臉失聲道。
“我不去,我這幅樣子怎麼見人”
“我已經提前給陳嵊打了電話,聽到是你要來,他已經安排了清場,到時候看上什麼,儘管拿,不用幫表哥省錢,就當是我替皇后向你賠罪。”
謝洛白很是紳士,單手撐額笑看對面人,這幅姿態配合前番的慷慨,換成其他女孩子恐怕早就盪漾了吧
哪知溪草還是沒有反應。
誰要替你省錢
溪草腹誹,轉念一想活閻王破天荒大方一會,不狠狠宰他一番,完全對不起自己,逐也不再推辭。
“那就謝謝表哥了。”
再說陸榮坤帶着外室趙豔桃和五歲的幼子寶兒出現在家門口時,曹玉淳已經氣得癲狂了。
儘管時光一去六年,可她還在那濃烈的妝容下認出了對方的身份。之前陸榮坤想納她爲妾,被自己趕了出去,不想不想現在竟養在外面,連孩子都這麼大了
曹玉淳的聲音都是抖的。
“趙豔桃,你這個不要臉的娼婦,居然揹着我對我家男人死纏爛打。你旁邊那個是什麼,莫不是你又從哪裏勾搭來的野種”
她雙眼似毒蛇的豎瞳,死死地盯着依偎在二人腳邊的男孩,恨不得把對方拆喫入腹。那眼神太可怖,寶兒嚇得哇哇大哭,一頭扎入陸榮坤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