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班頭雙手接過,認真道,“安少爺放心,哪怕拼上我這條性命,我也一定送到。”
燕司安擺擺手,“不必如此,遇到危險的時候,還是以自身安全爲重。”
也不知道洪班頭有沒有聽進去,躬身行禮,告辭離去。
臨走前,連這牢房的門都沒關上,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忘了。
燕司安嘆了口氣,眼神中有陰霾閃過。
雖然年紀只有十五,但是接觸的多了,心裏總是有些蒙塵。
依靠燕家的人脈,不要說父親沒有貪墨,就算真的有些過錯,也不至於到抄家滅族的程度。
這件事情背後有人在推波助瀾,而燕司安現在能做的只能借用大勢。
回到牢房,看到母親和妹妹仍舊未動,燕司安有些無奈。
端起點心走到兩人面前,那些酒菜想必是沒有胃口,但是總歸要墊墊肚子。
“母親,司然,多少喫一點,時間還長,等父親無事,看到你們兩個瘦了,肯定是要心疼的。”
聽到兒子的安慰,柳月杉纔多少恢復了些許光彩。
看着往日干乾淨淨的一對兒女,現在也被這死牢沾染了塵埃,一時間有些心痛。
低聲道,“你父親真的會沒事嗎。”
燕司然也擡起了水汪汪的眼睛,往日大大咧咧的性子今日卻打回了原型。
倒不是因爲前路未知,而是擔心父親,擔心母親,擔心燕家。
雖平日裏調皮搗蛋,但也算的上是人小鬼大。
燕家的這一對兒女,雖然富貴人家,但莫名的有些早熟。
燕司安眼神堅定,“會,母親信我。”
很快,開州府裏便起了一些流言。
燕家家境殷實,常常救濟貧苦。
燕司然和燕司安一對兄妹,更是開州府百姓看着長起來的。
說誰貪污都行,但是說燕明哲貪污,百姓打死了都不信。
雖然有一些地痞無賴在有心人的指示下混淆視聽,但是在燕家這件事情上,明顯也有人在幕後操控。
雙方爆發衝突,民意在燕家,聲勢逐漸壓過了那些蓄意陰謀的傢伙。
局勢正朝着好的方向發展,燕司安的老師魏宗成在收到信之後,也開始了行動。
作爲前朝老臣,門生故吏衆多,很快就讓局勢出現了一絲轉機。
朝廷本來有巡察使要從隔壁州府路過,卻在這個時候突然變了方向。
幾天後巡查使趕到,燕家的事情就會出現變化。
開州府衙,後院,府尹施哲的客房。
房間裏有幾個人,都是開州府的大員,長史胡正清正在其中。
沒有了前幾日的囂張,表情有些糾結。
“現在魏宗成那個老東西在後邊推動局勢,對我們非常不利啊。”
本來以爲對上燕家是那種摧古拉朽的碾壓,結果莫名其妙的引起了這麼大的動盪。
這些大員往日裏嬌生慣養,也沒想過底層民衆能掀起這麼大的動盪。
不過就算如此,這幾位大人想的仍舊是巡察使可能帶來的風險,所以在收到消息之後,才急忙聚在了一起。
府尹施哲今年有四十五歲,家族幾代都是大夏臣子。
年紀輕輕就步入仕途,四十歲的年紀成爲一府首長也是非常少見。
未來前途無量,但是這條路上需要付出更多的東西,比如良心。
看着手下的幾個官員神情緊張,施哲淡然道,“人在我們手上,還不是我們說什麼是什麼。”
“巡察使就算來了,難道就真的能翻了天不成?”
能身居高位的,自然也都有幾分底氣。
要不是燕明哲不肯跟他們同流合污,其實也不用如此被針對。
畢竟燕明哲執掌賦稅和倉儲,是最容易拿錢的位置。
拿下燕明哲,換上自己人,發財的時候便來了。
雖說官職是又朝廷認命,但是一府首長施哲,敢拿下燕明哲,自然是早就收到了指示。
大夏立朝兩百餘年,形成了層層派系,施哲身居高位,早就選定了追隨者。
不過當下最重要的還是要應對巡察使,有魏宗成在後邊做推手,事情還是有些麻煩。
看幾個手下的臉色終於好了些,施哲才說道,“只要我們儘快把燕家的事情了結掉,底層的賤民成不了事。”
“只有魏宗成和巡察使,你們誰有什麼好的辦法沒有。”
衆人面面相覷,施哲雖然有信心不被人抓到把柄,但是如果和魏宗成翻臉,對未來仕途還是有些不利。
胡正清思索少許,道,“魏宗成與燕家的關係,不過是有燕司安這個小子從中勾連,其實也沒有多麼牢固。”
“不如我們將這次抄家的部分收益與其交好,官宦人生數十年,總不能真的就一身清白。”
“只要他能動心,巡察使也就不成什麼問題了。”
施哲有些猶豫,燕家的查抄雖多,但是大多都是要上交朝廷的。
剩下衆人扣下的部分,還要有大半孝敬給朝廷裏的高官。
雖然分到各位手裏不少,但是要拿來收買魏宗成,恐怕也剩不下多少。
好在衆人的目的本就是司倉的位置,只要能換下燕明哲,未來幾年甚至十幾年,這個位置都可以成爲他們的錢袋子。
施哲勉強點了點頭,雖然心疼,但好過留下隱患。
只是施哲冷哼一聲,道,“燕家的小崽子,就算進了死牢也不消停。”
“還有燕明哲那個混蛋,本來可以雙贏的事情非要這麼固執……”
沉默片刻,道,“這件事情不能就這麼算了,胡正清,你和燕明哲往日裏多有仇怨,交給你解決了。”
“無比讓這一家子人,都不能再說出一句話來。”
表情嚴肅,讓胡正清有些不知所措。
雖然往日裏多有仇怨,但是這件事情壓在他的身上,那可是天大的麻煩。
除了死人,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麼辦法讓人說不出一句話來。
可是施哲沒有再給胡正清掙扎的機會,招來僕人送客之後,立刻就進了後宅。
當夜,晴了許久的天突然佈滿了烏雲,街道上一個行人都沒有。
夜色正濃時,電閃雷鳴,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
熟睡中的燕司安被驚醒,心頭莫名有些慌張。
母親和妹妹有洪班頭送來的棉被,雖然狼狽了些,但總歸沒什麼大礙。
但是就在燕司安鬆了一口氣的時候,一道影子從牢房的深處慢慢撲了過來。
同時有腳步聲響起,噠,噠,噠,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