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婉轉空靈,彷彿置身深山古寺中,而不是這喧囂的春潮館,敏嘉看着那人的表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琴聲中,對外界渾然不知,且看他的手指,白皙修長。
敏嘉環顧四周,見館內好些人注視着那位公子,心說怕不會是爲他來的吧,這可比花魁還喫香呢!
敏嘉託着下巴陶醉在琴聲中,她雖不懂琴,卻聽得出來,這人琴藝高超。
過了半晌有夥計來上茶,敏嘉便問:“那彈琴的公子是誰?”
夥計笑說:“公子是說清明先生?”
敏嘉一頓,還有人叫清明的?
“對,他是你們館的人嗎?”
夥計笑說:“算是吧,不過清明先生有規矩,只賣藝不賣身,且每月只逢初八、十八、二十八三日來一回,其餘再不出來的,公子今日來得巧!”
果然牛人就是牛人!
“那其餘時間做什麼?”
夥計笑道:“自然是譜曲子,清明先生的曲子都是自己譜的,別說古琴,笛子、蕭、壎,哪個拿不起來!”
音樂全才啊,這要放在現在就是個牛人!想起小時候,她學個鋼琴還磕磕碰碰的,每次練琴跟上刑場似的。
等夥計走了,宋世謹問敏嘉,“你喜歡聽古琴!”
敏嘉笑說:“一般吧,我聽他彈得好!”
正說着見兩位公子進來,一個着寶藍底菖菖蒲紋杭綢直裰,一個着鴉青色素面刻絲直裰,敏嘉瞧着有些眼熟,兩人坐在斜對面說笑,其中一人還跟着琴聲打拍子,似乎十分享受,那寶藍色衣衫的男子突然轉過來。
敏嘉一瞧,那茶水差點沒吐出來,那不是白清妍的哥哥白穆塵嘛!忙拿扇子遮着臉。
白穆塵見對面的敏嘉,也是嚇了一跳,心說她怎麼跑到這裏來了,再看旁邊的男人,心都快蹦出來了,王爺也來了。
宋世謹顯然是看見他們了,只瞥了一眼,便轉頭跟敏嘉說話,敏嘉乾脆放下扇子,遮也沒用,都看見了!
劉千屹還只管叫夥計上些酒菜,那夥計顛顛地去了,白穆塵用腳踢了他一下。
劉千屹馬上回擊了他一腳,“白兄,踢我做什麼,叫人看見,還以爲咱們倆有什麼事呢!我可跟你說,我還要娶媳婦的!別叫人誤會!”
白穆塵恨不得撬開他的腦袋,只得咳嗽了一聲,劉千屹絲毫沒有察覺,“你這是凍着了還是喉嚨癢,咋還咳嗽了!”
白穆塵:“……”好心當做驢肝肺!
夥計剛上了一壺酒,幾碟小菜,劉千屹先給白穆塵倒了一杯,然後又給自己斟滿,聽着琴聲,喝着小酒,真享受!
端着杯子正要喝,見斜對面的男人朝自己笑了笑,劉千屹活被雷給劈了,臉色登時變了,那……那是齊王!他怎麼坐在這裏,再看旁邊的人,好像是喬姑娘!
那端着的酒怎麼都喝不下了,手都開始抖了!
白穆塵:活該!
白穆塵擡眼看了斜對面,見敏嘉看着他們笑,他一時有些癡了,忙別過臉,見劉千屹端着的酒杯斜着,杯子裏的酒水灑了一桌子。
忙奪過他手裏的杯子,“發什麼呆!”
劉千屹麻木地看着白穆塵,“白兄,咱們今兒出門怎麼就沒翻翻黃曆!”
幸好他只是聽曲的,不然叫個小倌兒陪酒啥的就尷尬了!
白穆塵:“……”
劉千屹湊近他道:“喬姑娘也坐在旁邊,她回頭會不會跟你妹妹說,我可是正經人!”
白穆塵:“……”
說得他好像不是正經人!
劉千屹:“王爺……王爺會不會責罰咱們!”
白穆塵無奈道:“你若再不閉嘴,那就說不定了!”
也不看看他們是喬裝來的!他們又沒有嫖娼,怎麼可能責罰!
一曲終了,清明先生起身,馬上有個小童取來一支長蕭,敏嘉真切感受到了音樂才子的魅力,今兒真來對了,音樂盛宴啊,這要放現代,門票都不一定能搶到。
敏嘉正聽得如癡如醉,就見樓上一個小倌兒扶着一個青衣公子下來,青衣公子搖搖晃晃的,顯然喝多了,走到樓下,突然甩開小倌兒的手,晃悠悠地向清明先生走去。
他一把拉着清明先生的袖子,簫聲戛然而止,衆人皆是一驚。
那青衣公子醉醺醺地扯着清明先生的袖子,“好先生,別吹了,咱們去樓上耍耍!”
清明先生冷着臉,撥開他的手,那小倌兒也上前勸道:“朱公子您喝多了,清明公子不陪客,可是奴家剛剛伺候地不好!”
說着故作嬌羞地拍了朱公子的胸口,朱公子笑說:“喲,你喫醋了!”
朱公子哈哈笑起來,“我不過跟他說兩句話,乖乖多心了!”
清明公子一言不發,朱公子腆着臉,拉着清明先生的手,“過幾日是我父親的壽辰,請先生賞個面子,去我府上彈奏一曲助助興!”
清明公子冷着臉,“朱公子恐怕找錯了人,在下不會彈奏喜樂!”
大庭廣衆之下,朱公子被當衆駁了面子,臉色掛不住,有些惱火,“若我非要請先生去呢!”
那小倌兒聽着不對,忙去拉着朱公子走,“冤家,奴家再陪你喝兩盅,我那裏還藏着上好的青梅酒呢!”
誰知這朱公子一把推開小倌兒,指着清明先生,“進了這個門,還擺什麼架子,叫你一聲先生是給你臉,別給臉不要臉!”
夥計看出不對,忙去找店老闆。
滿堂人的好興致都被這個朱公子打破了,都有些不滿,清明先生每月只來三回,好好的,哪裏來的王八羔子!衆人議論紛紛。
還沒等店老闆來,那朱公子伸手扯着清明先生就要走,衆人拉扯不開,那朱公子藉着酒性使勁推了一把,罵道:“今日叫你瞧瞧爺的厲害……”
說着伸手去扯清明先生,突覺得手背一痛,朱公子轉身道:“哪個個王八羔子!”
沒等說完,額頭也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正要發怒,就見店老闆來了,一邊朝跟來的夥計使眼色,一邊朝朱公子賠不是。
那夥計忙扶着清明先生走了。
敏嘉有些惱火“真掃興!那姓朱的是誰啊,這麼橫!”
宋世謹不認識,不過聽着姓朱,倒想起東鄉伯似乎姓朱,聽說他有個不成器的兒子好男風,不會是他吧!
敏嘉看着斜對面的白穆塵和劉千屹,她看得清楚,應該是他們出的手,宋世謹朝那兩人點點頭,兩人戰戰兢兢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