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轉眼就到,趙麗君還要上班,運輸隊夏天的上班時間是八點,她們騎自行車要三個鐘頭,兩人四點就起來了。
周蘭香早起爲兩人做了一碗熱湯麪,她倆喝了一碗,渾身熱乎乎的,四點半左右,兩人就騎上車子出發了。
路上還是黑乎乎的,天上的星星閃着光,只是離地面太遠,照不到人的臉上,唐糖在前頭騎着車子,趙麗君坐在後座上擡頭仰望着星空。
“嫂子,謝謝你。”
雖然她這句話已經說了很多遍了,但現在的她身無分文,除了道謝,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幫她幹什麼。
也是到了城裏,她才明白,對她來說天大的事兒,在這裏根本不算什麼,就她知道的,單位裏私下偷偷摸摸談戀愛的都不止一個。
“要不是你幫我離開大隊,說不定我還在家裏自怨自艾,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麼廣闊。”
“不用謝,你都謝過多少遍了。”她們這纔剛上路,唐糖力氣也大,騎自行車帶一個人根本不費事兒。
“只要你在外面好好的,我們就都放心了。”
“不過城裏的男人嘴巴更會說,你可千萬別被他們騙了,要是真的想談戀愛,先問問我,運輸隊的人我大部分都認識的。”
“哎呀,嫂子,你多慮了,張承志這事兒還沒完呢,我現在哪有談戀愛的心吶。”
“放心吧,他很快就沒空纏你了。”
“咋了,嫂子,你要敲他悶棍。”趙麗君激動了,趴到了唐糖身上。
“那倒不是,我們大隊的加工廠要招工了,對他們的文化程度我也是有要求的,不管是村裏人還是下鄉知青,達不到我的要求,一概不收。”
“他要是想進加工廠當工人,不學習根本考不上。”
“那他要是成績真的達標,嫂子你還真招他啊?”趙麗君心裏不想讓渣男得意,但也不想亂說影響嫂子的決定。
“那不能,考試不只是成績,我還要看他們的爲人處世的,要是人品不達標,我也是不收的。”
兩人說着話,聊着天,也不覺得路途漫長,中間換趙麗君騎了一會兒,唐糖看她費勁兒,又換成了自己。
等天慢慢亮了起來,兩人也到了縣城,趕在八點之前,把趙麗君送到了運輸隊門口。
“嫂子,這打電話的時間還早呢,你要不進來等一會兒?”
“不了,你進去吧,快八點了,別耽誤了上班。”
趙麗君心有躊躇,“那你在外面上哪兒去等啊?”
“你就不用操心我了,嫂子在縣城住的久,有的是落腳的地方。”
“那好吧,你要是沒地方去,一定要來找我啊。”
趙麗君再三叮囑,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等看到唐糖騎着車子走了,她也快上班遲到,趙麗君才匆匆向樓裏跑去。
唐糖離開運輸隊騎車十來分鐘到了郵局,她把車子鎖好停到郵局門口才轉身進了郵局。
現在她是無業遊民,加工廠還沒建好,也沒人給她發工資,她可不想坐喫山空,正好趁着今天的機會來郵局買幾份報紙,看看有沒有什麼徵稿啓事。
她以前投的幾份稿子都上了報紙,同時也收到了不菲的稿費,可惜的是她當時在運輸隊待着,村子裏不知道她上了報紙的事。
她現在要是能重操舊業,在村子裏繼續投稿,要是能發到報紙上,她就把以前刊登着她照片的報紙和現在的報紙還有稿費一起在村民們眼前亮一亮。
這樣既能增加收入,又能提高她本人在村子裏威信的好事,她何樂而不爲呢。
更何況這件事已經在她腦子裏盤旋了好幾天了,工地上的活兒早就不需要她親自去幹了,她觀察過只要她過去,幾個泥瓦工就不自在。
她不在的時候,他們都光着膀子,只穿一個大褲衩子,她去的時候這些人就把短褂穿上了,這大熱天的,她也不想讓他們受罪,只能減少去工地的次數。
只是她也不想和嫂子們一樣下地,儘快找一份能提高收入的工作就至關重要,她這纔想起重拾老本行,寫作投稿。
早報還是挺受歡迎的,唐糖進去的時候,報攤前面拍着一隊等着買報紙的中年幹部,她是僅有的年輕女孩。
見她排到他們後面,最後的男幹部好心提醒,“小姑娘,寄信不在這邊排隊。”
“謝謝叔叔,我是來買報紙的。”
“哦。”男幹部恍然大悟,以爲她是幫領導跑腿買報紙的,“真不像話,買個報紙還要派人來。”
“不是的,叔叔。”唐糖眨巴眼裝嫩,“是我自己要看的。”
男幹部點點頭,徑自回過頭去沒再說什麼,至於心裏如何想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隊伍很快就輪到了唐糖,她不像別人那樣只要今天早晨最新的報紙,她讓郵遞員把去年一年和今年的報紙都拿出來。
“小唐啊,去年的都過時了,你還看它幹嘛?”縣郵局管出售報紙的是最裏面的方芳,她雖然沒有唐糖和最外面夫人張蘭的關係好,但和唐糖也算是老熟人了。
她怕她不懂報紙亂買,回家在挨訓,好意提醒她。
“放心吧,芳姐,你也知道我最近失業回鄉下了,我幹農活又不在行,打算研究一下最近一年的報紙,想投稿賺點兒稿費。”
“這樣我就不勸你了,小唐同志是個有本事的文化人。”
她在郵局裏面上班,尤其知道唐糖的厲害,見她回了鄉下,也沒有一點看不起的意思,方芳知道,有本事的人,不管在哪裏,都能爬起來。
唐糖買到了報紙也不走,在哪裏看了一會兒就九點多了,她站起身把報紙放在凳子上,雙手交叉豎起胳膊伸了個懶腰。
“唐糖,唐糖,快過來,你的電話。”郵局裏突然響起張蘭的大嗓門。
唐糖放下胳膊,連忙跑過去,指指電話,“蘭姐,找我的?”
“對,快接,別耽擱,這一分一秒都是錢吶。”
唐糖接過話筒,“喂”了一聲,“我是唐糖,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