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剛擡起頭就看到從人羣中走出來的一個大約三十來歲,面容姣好的女人。
她的頭髮低低的挽在腦後,上半身穿着白色襯衫短袖,下半身穿着黑色長褲,一雙黑色方口小皮鞋,看上去現代又摩登。
唐糖朝她點點頭,“我們就是,請問您是杫柏市陶瓷廠的業務員楊秀梅女士嗎?”
“我是,你們終於來了,這裏太火爆了,有很多客戶第一天就訂下了單子,不過還有的客戶只要現貨,我才催着你們來了。”
“這一路辛苦你了,快進來招待所休息一下。”
“楊幹事稍等,我還有同事沒下來,我們是一起來的。”
楊秀梅眉毛一挑,她當然知道還有人啊,只是沒想到她們都說了半天話了,這該下來的人還不下來,還要等着同事去叫,她心中瞬間多了點兒不喜。
唐糖剛走到駕駛樓門口,金陽輝就醒了,甚至正要下來,看到她回來,皮笑肉不笑地道:“小唐,我真是小瞧你了。”
她裝作一臉迷糊的樣子,“金師傅,什麼意思,我停車的時候你沒醒,特意來喊你的啊。”
“那我謝謝你了。”他說着繞過唐糖,跳了下去,滿面笑容地靠近楊秀梅,“不好意思,楊幹事,我叫金陽輝,是永安縣運輸隊的大車司機,前面開了六個小時的車,實在是太困了,纔到城外換了小唐開車。”
“小唐開車謹慎,進城一個小時的路,生生開了三四個小時,我才受不住睡着了,要不然一定第一個下來見你。”
“金師傅好,開車慢點沒事,只要瓷器沒事就好,那咱們也不廢話了,你們也開了一路車,辛苦了,來,進招待所休息休息。”
“小唐,我們沒想到有女司機,只訂了一間房,現在招待所也沒房間了,今晚你只能跟我擠擠了,不介意吧。”
唐糖當然不介意,她一個司機,只是一個無名小卒,不接觸這些業務員,連進去交流會的資格都沒有。
“沒事,楊幹事,我們這開大車的,通常在車上住着,現在有張牀睡已經很好了。”
“那好,我們進去吧,安頓好你們,我還要去聯繫客戶,現在有貨了,我更不能閒着了。”
“招待所管飯,你們等會兒可以去前臺問問,買點兒喫的。”
把兩人送到房間,楊秀梅一刻不停,立刻就出去了,現在是午飯時間,她也就這會兒閒着,她倆來的時間也是正好。
再早一點或者再晚一點兒,兩人都得在這兒等着她從交流會出來。
這是一個單人間,裏面一張單層木牀,上面鋪着草蓆,掛着白色的蚊帳,牀上放着枕頭還有摺疊好的被單。
牀頭一張桌子,上面放着暖壺和水杯,下面一個痰盂,旁邊放着兩把椅子,每層都有公共的洗手間和澡房,在每個樓層的西面。
楊幹事住的這間房子在三樓西面,正好一齣門就是洗手間,方便是方便,但是離得近,味道也很大,尤其現在是夏天,味道更是一聞到就想吐的程度,唐糖一進去,就關緊了房門。
金陽輝的房間和她的隔了三個房間,離得也不算遠,兩人代表着永安縣運輸隊的形象,他們之間就算再有不痛快,也不會在外面給對方沒臉的。
唐糖安全準時的把貨物運到這裏,任務就算完成了。
她開了一上午的車,渾身黏糊糊的,現在是在南方,下午太陽又熱,她洗個澡就躺下睡覺了,等她一覺醒來發現外面還亮着。
她看看時間,已經下午六點了,肚子早就餓的咕咕叫了,她躺着伸了個懶腰,醒過神來就從牀上坐了起來。
她走到窗前看看外面的天色,太陽戀戀不捨,發揮着最後的餘熱,給人間帶來光明和熱量。
羊城不愧是七十年代的發達城市,街上走着的還有來自不同國家的外國人。
街上的人羣,男的大部分是短褂大褲衩,腳上穿着涼拖,女的一身裙子或者也穿着大褲衩。
她看了一陣回到房間,思索了一會兒,她從行李裏翻出來紅色長裙。
唐糖穿上長到腳踝的裙子,然後穿上小坡跟塑料涼鞋,波浪似的長髮紮成了丸子頭,揹着自制的白色單肩包,類似現代手提繪圖白色帆布包的款式就出門了。
唐糖不知道自己會買什麼東西,背個大點的包,可以多裝點兒東西。
整個招待所睡到現在的好像就她一個,唐糖穿過空蕩蕩的走廊,一個人也沒碰見,走到樓下,纔看到坐在辦公桌後面的前臺。
“小姐,你是最後一個來的啊,招待所已經沒飯了,外面有賣喫的,你自己出去喫吧。”知道他們是北方來的,前臺阿姨爲了讓他們聽懂,說着蹩腳的普通話。
唐糖聽得好笑,但是沒表現出來,微笑着道了聲謝,正打算出門,又被前臺阿姨喊住了。
“小姐,你這麼靚,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啊,這段時間外面很亂,有很多殺步兵和擡棺材,看好自己的包哦。”
“謝謝阿姨,我不走遠,喫個飯就回來了。”
看她聽勸,前臺阿姨滿意的點點頭,又坐了回去,實際上唐糖根本不知道她說得什麼殺步兵和擡棺材的意思。
羊城看起來比永安縣富裕多了,街上的人來來往往幾乎都騎着自行車,和他們縣裏一條街都不一定能見到一輛,不可同日而語。
羊城街市上一路走來,幾乎是五步一樓,十步一閣,不知道是不是羊城交流會在這裏舉辦的緣故,這邊的餐廳尤其多。
唐糖一路走來,就碰到了好幾家,她逛了一路,眼看着到了羊城交流會展覽館門口,現在已經六點多了,展覽館門口依然人山人海。
她踮着腳望了望,頭一次感到無限的失落,她還以爲自己是個司機很了不得呢,誰知道到了這裏才發現,沒有人領着,她連進入展覽館的資格都沒有。
想到前世自己住在最高檔的別墅,舉辦最豪華的聚會,如今竟然淪落到只能看着別人在宴會上高談闊論的地步,唐糖嘆了口氣。
離開家世,自己果然是什麼都做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