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也不急着回去，靠到一個大樹上，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
張蘭蘭看了眼四周，“唐糖，你還記得嗎，這裏是我們以前見面的祕密基地。”
她一副懷念的口吻回憶般道：“你那時候是鋼鐵廠家屬院最漂亮的小姑娘，穿着漂亮的小公主裙，我卻穿着小褲衩小背心，像個假小子一樣。”
“我的公主裙後來不是送你了嗎？”
“是啊，那是我長這麼大擁有的第一件裙子，可惜被我媽媽要去，給我弟弟補蚊帳去了。”
“再後來，你又送了我很多衣服，因爲你，我才穿得越來越像個女孩子。”
唐糖在一邊涼涼道：“可惜了，都送了白眼狼了。”
她轉過身懇切地看着唐糖，“唐糖，不管你信不信，我一開始是真的把你當一輩子的好朋友的，也是對你真心感激，打算以後報答你的。”
“可是，你送的越來越多，對當時小小的我來說，好像多到了還不起的地步。”
“不知道何時開始的，我開始嫉妒你，嫉妒你這麼輕而易舉的送出我好像永遠也得不到的東西。”
“我的胃口越來越大，我看着你着急忙慌的幫我借錢，我的心裏沒有感激，只有把你耍的團團轉的痛快。”
唐糖點點頭，“我知道嘛，這不就是老話說得升米恩，鬥米仇嗎？不小心被我碰上了而已。”
張蘭蘭不敢置信，“唐糖，你聽到這些話，難道都沒有什麼觸動嗎？”
“這可是我們的共同回憶啊！”
“抱歉，我還真沒有，甚至聽到這裏，想抱抱過去的自己，告訴她，這不是你的錯，是你看錯了人心，世界上還是有好人的。”
“你…”看她直接否定兩人的過往，張蘭蘭心裏竟然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難受。
“你要是在這裏剖析你的心路歷程，真對不起，我還有其他事呢，可沒興趣聽你叨叨，事不過三，我已經給了你兩次機會，你確定要浪費掉嗎？”
“我說，我聽說鋼鐵廠後勤不收我家的魚獲了，你能不能讓你爸爸再給後勤打個招呼，接着收我家的魚獲啊！”
唐糖哭笑不得，“所以，張蘭蘭，你這些天堵我家門口，甚至騷擾我二哥，就爲了這事兒？”
“對，我知道是我對不住你，可我也還你錢了，你就讓你爸爸高擡貴手，接着收我家的魚獲吧，這幾天，魚獲賣不出去，我爹已經打我好幾次了。”
“不是，張蘭蘭，你可真夠無恥的啊，你以爲我爸爸是鋼鐵廠後勤一把手啊，說要誰家的就要誰家的。”
“可是，我家的魚獲就是咱倆斷交後，後勤就不要了。”
“那我問你，你家的魚獲賣給鋼鐵廠幾年了？”
“五六年了。”
“你也知道五六年了啊，這都五六年了，你爹都沒把自家的客戶維護好，你還有臉來找我。”
“他打的魚獲如果質量好，鋼鐵廠後勤怎麼可能只因爲我爸爸的幾句話就捨棄優質貨源。”
“再說了，我問你，你爹打了十幾年的魚，以前都把魚獲賣給誰的，難道鋼鐵廠不收，他就沒有別的客戶了嗎？”
張蘭蘭被唐糖問的難堪，她爹在家裏是油瓶倒眼前，都不會扶的主兒。
每天更是隻撒一網魚，等收貨了就送到鋼鐵廠，美其名曰廠裏有人不用操心。
回來的路上打二兩酒回家，在家喝得微醺，一有點不合意的就喜歡發酒瘋打人。
實際上她也不想來的，她長大了，也是有自尊的，可是她若不來，她爹就打她。
“那你說到底幫不幫吧？”
“不幫。”
“你要沒事的話，我就走了，對了，記住，以後別再找我家人，否則我到港口去找你爹說道說道。”
“你現在怎麼這麼冷血，你看我穿得這麼破，難道就不能可憐可憐我嗎？”張蘭蘭突然發問。
喲呵，賣慘不行，開始道德綁架了，這真是老母豬戴胸罩，一套又一套啊。
她唐糖今天就不走了，和她好好掰扯掰扯什麼叫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壓制人。
“我今天要是不能勸住你，回家我爹會打我的，我今天之所以穿這身衣服是因爲我身上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這身衣服都穿的軟了不拉皮膚。”
“唐糖，你是知道我在我家的處境的，我爹孃都重男輕女，我的好衣裳都被我娘扒拉給我哥哥和弟弟他們了。”
“所以，你爲什麼要回來？”
張蘭蘭正在激情訴說自己的不容易，突然被唐糖打斷，情緒一時沒連接上，看上去頗有點好笑。
“我是問你從小就知道家裏人是這麼個德行，都已經躲去鄉下了，爲什麼還要回來？”
她一臉怪異地看着唐糖，“我不回來能去哪兒，這是我家的，再說有探親假，不就是讓我們回來的嗎，難道有假不過，還待在農村幹活啊？”
“那你覺得是在紅星大隊辛苦，還是這裏辛苦。”
張蘭蘭沉默了良久才低聲道：“家裏辛苦。”
“對啊，你完全可以選擇不回來，現在是冬天，地裏又沒什麼活，那裏還有那麼多追求你的男同志每天哄你開心。”
看她一臉嚮往的樣子，唐糖再接再厲，“在那裏還能和女同志一塊兒逛街買東西，還可以隨便穿漂亮衣服也沒人跟你搶。”
“所以說你爲什麼要回來受你爹孃的壓榨。”
唐糖看着她逐漸從嚮往變成一臉失落，聽到唐糖最後的問話，她搖了搖頭，“可是，他們畢竟是生我養我的爹孃，我不忍心拋下他們不管。”
“再說了，我家窮，哥哥弟弟們結婚都要給彩禮的，現在的女的都勢利眼，，沒三轉一響都不嫁的，我省點，哥哥很快就能娶媳婦了。”
“那你結婚的時候要三轉一響嗎？”
張蘭蘭說起自己的婚事，還有點兒羞澀，不過她卻越說越理直氣壯。
“那怎麼能少，我這麼漂亮，我媽說還要額外要二百塊錢才讓我嫁呢，只有彩禮高的人，婆家纔會重視。”
“我看你爹孃是不會給你準備嫁妝了，還會從你手裏扣錢，你還不趕快回紅星大隊幹活攢嫁妝，你打算到時候空着手出門嗎？”
“這大過年的就走，不就和家裏鬧崩了嗎，那我爹孃面上多難看，到時候我爹又會打我了。”
“他要再打你，你就和他斷絕關係回鄉下，他們又找不到你。”
唐糖見她實在可憐，忍不住替她出起了主意。
“那不行，這樣我就沒有孃家了，以後在夫家受欺負，就沒人幫我出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