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只不過,您還活着的消息暫時還不能透露出去,是以昨日的大婚……只請了幾個賓客做了見證……到底是委屈了表妹……”
雲侯見她的眼睛要閉上,趕緊喊人,“菀兒!菀兒!”
雲曼菀衝了進來,扶住了母親,“娘!娘!”
周氏奮力睜開了眼,虛弱地笑道,“我還活着呢!就是頭疼得厲害,侯爺,該交代的,我都交代完了。我……我想睡了……”
雲侯心痛難當,到底是十幾載夫妻,沒想到妻子臨了竟然做了這樣一件事。
他拍拍自己身側的炕,吩咐雲曼菀,“菀兒,快扶你娘上來。”
周氏卻又突然清醒過來,搖頭道,“不成!我們……已經……和離……”
“你少說話!”雲侯朝雲曼菀厲聲喝道,“還不快扶你娘上來?”
雲曼菀哭成淚人,但仍用力扶起母親,朝炕上倒去,然後奔出去找小悠然。
雲侯握住周氏的手,心情複雜,“蓉兒,苦了你了。”
周氏突然又睜開眼睛,笑了,“你喊蓉兒的時候……是在喊我,還是在喊……她?”
雲侯又是愧疚又是感動,“你,是喊你!你信我!”
周氏笑了,眼睛慢慢闔上,聲音也漸漸低了下去,“我自然是信你的!你是我的夫君啊……”
三天後,周氏與世長辭。
雲府掛出了白幡、設了靈堂。
周家得了消息,當即就趕了過來。
悲痛欲絕的周家老夫人和雲老夫人一番詳談後,居然派出了周家長孫到各相交甚好的勳貴家中報喪。
許多人都驚了,爲何雲家大夫人去世,會是周家人來報喪?哪怕是周氏的兒子云天白並不在京都城,雲家也有其他男丁啊?!
等到了雲家靈堂前,見到了那個傳聞遇襲身亡的雲侯以及他身旁跪着的新人蘇氏,都震驚在當場。
原來雲侯沒死?
原來前幾日蘇宜人嫁進雲府,不是嫁給雲家三爺,而是嫁給雲侯、平遠大將軍?
原來周氏在臨死前留了遺書自願與雲侯和離,還親自操辦前夫的婚禮,以正妻之禮迎蘇氏入府?爲的是給侯爺沖喜,好叫他能從重傷昏迷中醒來?
所以嚴格來說,周氏已不是雲家婦,她去後便由周家人去報喪。
但是雲家人感念周氏爲雲家的付出,卻又願意在雲府替她設靈發喪。
衆人紛紛讚歎周氏的賢良淑德、雲家的知恩能報。
再探聽周氏的死因,原是頭部的舊疾難醫。
不由得紛紛感慨,這周氏真是沒有福氣,好容易挺過了雲府最艱難的時刻,卻無法享受侯府恢復榮耀後的富貴。
就在衆人的震驚還未平復的時候,宮裏來了兩道聖旨。
一是雲侯昨日進宮述職,抗敵有功,封平國公,享超一品俸?。
二是雲侯夫人蘇氏雅容奉旨沖喜有功,封平國公夫人,享超一品俸?。
衆人再次譁然。
原來蘇宜人前幾日竟然是奉旨沖喜的嗎?
怪不得那時新郎十分神祕,敢情那會兒雲侯還昏迷不醒。
原本對於蘇氏嫁入侯府還存在困惑的人,這會兒也只能心服口服。
人是奉旨嫁進侯府沖喜的,才入府第二天果然就讓雲侯醒過來活蹦亂跳了。
傳說這蘇宜人母女都是福星,所言不虛啊!
而且她還是奉旨沖喜,誰敢質疑皇上的決定?
小悠然聽了暗暗鬆一口氣,還好提前去找了師兄,爲阿孃求來了一道賜婚聖旨。
否則,難免有那起子心思齷齪的小人會揣測是阿孃爲嫁進侯府,逼死了周氏。
永安伯府,得知了這一消息時,姜明義正在母親和父親的牀前探望兩個生病的老人。
永安伯在連番的打擊下狠狠病了一場,今日身子輕省了一些,可以起來走動走動了。
姜明義偏着身體,正陪着父親在院子裏慢慢走走。
永安伯夫人在屋裏倚着牀由姜明微喂着湯藥,今日倒是清醒了一些。
一個小廝急急衝進院子裏向姜明義和永安伯稟報雲府的消息時,聲音沒有壓下,叫永安伯夫人聽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不敢置信地瞪着姜明微,口齒不清地問,“他……他說什麼?那個蘇雅容……成了國公夫人?!”
姜明微素來心直口快,並不想瞞着母親,只點了點頭。
就見永安伯夫人頓時眼一翻,又要暈過去。
姜明微大叫一聲,“母親!大過年的,您能不能不暈一回?!”
門外的永安伯和姜明義聽了,只呆呆地盯着對方。
那個前兒媳(妻子)和離後,居然成了新晉的國公的夫人?!
遼州北部,一個少年正策馬狂奔朝着京都城方向而去,身後跟了一輛馬車,亦是狂奔不已。
一般停靈七日便要出殯。但周氏去世的時候是大年二十八,侯府連過年都顧不上了,也不好在正月出殯,所以一直停了近二十天,到了正月十八才擇了吉時,一早準備起靈出殯。
好在大冬天的,屍體倒也能存放。
也正是因此,才能等到那個從遼州遠道歸來的兒子。
此刻靈堂,一個風塵僕僕的少年撲了進來,直直跪倒在堂前。
“母親!”
由丫環扶着的雲曼菀一見來人,哭道,“弟弟!”
來人正是周氏的長子云天白。
小悠然正和幾個小毛頭躲在後面,看到這個年少版的雲天白時,心頭狠狠跳了跳。
雲天白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最後還是雲老夫人讓李嬤嬤將他扶起,又讓人給他換上了麻衣,合棺起靈出殯。
一切塵埃落定後,雲天白在次日上午奔進了父親的書房,大聲質問道,“父親,你爲何要與母親和離後再娶表姑母?母親的死是不是與表姑母有關?!”
雲侯,哦不,現在是平國公,正在書房給遼州將士寫請功摺子,聞言驚得差點把手上的筆扔到雲天白的臉上,大怒,“你這個逆子!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雲天白悲憤道,“我打聽過了,什麼沖喜,是不是父親您與蘇氏串通好了假裝昏迷欺騙母親的?!”
平國公怒道,“蘇氏如今是你的母親!你如此不敬長輩,又妄加揣測,你對得起你剛去世的親孃的教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