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
盧天穹額頭冷汗涔涔。
他想也不想,身體化作一道劍影,朝遠處遁去。
老瞎子的手指按在兩根弦上,輕輕一撥,蘆城外的茫茫雪霧中,鮮血迸濺,灑落一地,僅有一道元嬰逃脫。
“收多少錢,辦多少事。”
老瞎子起身,拉着二胡,如泣如訴的曲音婉轉,好似在訴說着這世間所有悲慘的命運。
大梵天的度心和尚。
蓬萊聖地的玄天道人。
目送那老瞎子離開。
兩人皆不敢說任何一句話。
良久後。
度心和尚嘆息一聲:“原來那人竟然還活着。”
他不甘的雙手一合。
獨自離開。
他的隨從侍僧,早已去了極樂世界,來空空,去也空空。
“告辭!”
玄天道人朝顧餘生遙遙拱手。
駕鶴而走。
這蘆城。
再無顏面待下去了。
一干人等,來時皆有各自的謀劃盤算,沒想到一番變故,卻落得這般收場。
斬妖盟的杜清,神色難看的看向步千舟和卞山。
他們剛纔都逃得很遠。
他們已經能夠想象到,今天過後,蘆城那些說書人,江湖客,會如何濃墨重彩的描繪他們。
他們註定會成爲聖院顧餘生揚名天下的背景板。
若僅僅如此也就算了,一時的名聲,並不影響他們這種地位的人,可是,今日之事,傳至十六州。
浩氣盟,斬妖盟都是要扯虎皮撐面子的。
回去之後,他們三人的下場可想而知。
“回不去了。”
步千舟神色陰鬱,今日之事,他好似參與了其中,又好似成爲看客,無論從哪個位置,發生的經過與結果,都讓他稀裏糊塗,摸不着頭腦。
“步兄,杜兄,先離開蘆城再說。”
卞山感覺到自己被蘆城的人盯上,臉一陣陣火辣辣的發燙。
杜清和步千舟對視一眼。
心照不宣的御空而去。
甚至他們帶來的一干人等,都懶得召集了。
浩氣盟和斬妖盟一走。
陰華臉上的肌肉跳動幾下。
“該死的!”
陰華甩了甩袖子,不甘地離去。
這幾路人。
他都有好好招呼。
畢竟樹多好乘涼。
爲此他不惜大耗財富。
到頭來。
三大聖地,浩氣盟,斬妖盟。
全他媽靠不住。
這下好了。
帶頭與聖院唱反調。
下場可想而知。
“看來,只能倚靠老祖了。”
陰華喃喃自語,他看一眼跟在身後的四劍門長老陰槐,似想起什麼,低聲道:“那小子的實力,真的強到如此地步?能夠以劍跨越鴻溝,斬殺八境元嬰和上古雷蟲?”
陰槐搖頭。
“我也沒看明白,但我敢肯定的是,此子一定修了鬼道劍術。”
“這樣麼?”
陰華眯了眯眼睛。
“倒是可以做些文章。”
陰華負手貼着陰暗的城牆離去。
蘆城的歡呼還在此起彼伏。
一些看似中立實則‘騎牆’的世家弟子,也在跟着歡呼。
這一幕落在陰華眼裏,更是讓他感到十分惱火。
這些人的歡呼,代表着絕大多數人的立場,聖院新晉的十五先生,以一把劍斬殺了肆虐蘆城的上古兇獸。
袁罡死後。
意味着被壓迫了二十年的蘆城老人們,不用再顧忌什麼。
他們曾以青萍書生爲心中庇護仙人。
如今。
那青萍書生的兒子已經替代了父親的位置,守護蘆城。
成爲年輕人心中的榮耀。
凡人追求平靜的生活,平平安安過完短暫的一生。
城內的世家,是最敏銳的投機者。
三大聖地,浩氣盟,斬妖盟,靠不住,也得罪不起。
現在,他們改投聖院,換一棵大樹乘涼。
這一幕幕,都被韓文,蘇守拙看在眼裏。
城牆上。
顧餘生肩頭落雪,他的面色慘白。
衆生歡呼中。
那些熱淚盈眶的老人,他們質樸的笑容,嘴裏喊着的名字,讓顧餘生的心境變得開朗。
他未看見父親出過劍。
卻已看見父親那一道高大的背影后,站着無數善良的人。
人間這一遭。
顧白從未白來過!
既如此。
人生已無遺憾。
接下來的光陰,接下來的路。
是不一樣的人生,不一樣的精彩。
心中的執着,遺憾。
如一頁書。
翻篇了。
顧餘生的心徹底放鬆下來。
他感覺自己如一片隨風飄蕩的雲。
身體輕飄飄的。
飄着飄着,有些倦了,有些困了。
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轉。
在昏迷過去的最後一瞬。
顧餘生看見那一張無盡溫柔的臉在接近。
就借莫姑娘的肩頭。
好好睡一覺吧。
顧餘生心裏這樣想道。
莫晚雲攙扶着昏迷過去的顧餘生,她的眼神有些慌張,因爲她伸過去的手,掌心全是顧餘生傷口滲出的血。
他的心跳是如此的微弱。
他的臉煞白如雪,渾身冰冷。
唯有他那微微揚起的嘴角,好似熟睡過去一樣。
但莫晚雲知道。
顧餘生受了很重很重的傷。
危在旦夕。
唰唰唰唰。
韓文,蘇守拙,莫憑欄,瞿梁紅四人先後出現,看見昏迷過去的顧餘生,一個個皆是沉默,慌張,有些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莫憑欄大着膽子用手撐開顧餘生的虎口,只見他起繭的虎口早已崩裂,那白衣之下,細密的切痕下露出森森玉骨。
這些傷口,並非是躲不過而造成。
而是實力的巨大差距,選擇了以命換命的激斗方式。
這已經是最幸運的結果了。
畢竟他們連那雷蟲形成的強大結界都闖不進去。
“莫大哥,你一向最有法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