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爲民說：“漢東，今天要是依着我的脾氣，像朱老二那種心眼多的壞東西，別說給錢了，我非狠狠打他一頓，一個大男人，大過年地跟人耍心眼子，噁心。”
張慶海深以爲然，
張漢東說：“願賭服輸，你欠人家的人家難道不能要，今天爲民嚇唬他們了，這已經夠了。”
回家吳氏聽說大兒子被人合夥設賭騙去五六百，氣得揮舞着掃把來打人，張慶海氣急敗壞地說：“沒那麼多，沒那麼多。”
他再混也不敢跟老孃還手，只能邊躲邊跑到外面。
吳氏打不着了又開始哭，周金枝默默站到兒子身邊問：“漢東，咱家錢都讓你爸輸完了嗎？那我以後少喫點，你別怪你爸好不好？”
張漢東這次回來，發現父母親關係比從前冷淡多了，從前周金枝見了張慶海，不管如何對她都開心到不行，
這一次，周金枝似乎有些怕他，就連睡覺都是和秦紅梅一起，所以他以爲母親會恨父親，會討厭他，卻沒想到她還會替張慶海說話。
“好的媽，我不怪他。”
“嗯，他再不好也是你爸。”
周金枝一直抱着樸素的觀念，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張漢東是張慶海的兒子，就不能忤逆父親。
張慶海在外面的債不止這些，他在張學文那裏居然拿了超過五百塊。
最讓人無語的是，他還從馬老四那借過十塊錢。
他拿了錢還消失過十來天，不過很快又回來了，結合幾處的信息看來，他和拉幫套的董梅還有牽扯。
男人真是永遠管不住下身的二兩肉。
村裏過年的氣氛越來越濃，一早被鞭炮聲吵醒，他起身在村裏走，和無聊的孩子一樣，看每家每戶貼好的對聯，看到錯的心裏就會一笑。
村裏很多人不識字，不懂區分上下聯，講究些的會在貼對聯時，讓識字的人幫着看看，不講究的只要貼上就行，看着熱鬧不管對錯。
但是他看着看着，眼前的視線忽然發生了扭曲，一陣天旋地轉之後，他忽然看到自己坐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似乎是一個法庭，他的父親張慶海正在原告席上告他：“他張漢東不孝，不管繼母和幾個月的弟弟，我要求把他的財產全部給我……”
他眨了眨眼睛，怎麼又回到了前世？
滿頭白髮的親爹老蚌生珠？
就在這時，有人重重的拍他的頭叫他：“漢東，漢東。”
睜眼一看原來是紅霞，不知何時他居然來到紅霞門口。
紅霞平時總是一副淡定地模樣，這回卻滿臉焦急神色：“我說的話你聽見了嗎？”
“出什麼事了嗎？”
“我覺得今天好像有事發生，你要是有空，帶我往城西去一趟，好不好？”
“行。”他回去跟綵鳳打了個招呼，騎上挎子走了，走了好一會兒他問紅霞說：“咱們該去什麼地方？”
“順着這條路一直走。”紅霞的出現，和剛纔的夢、似乎有某種聯繫，張漢東對她越發忌憚。
眼看着離縣城越來越近，可紅霞還是感覺沒到要去什麼方位，張漢東也不問了，一直往前開，紅霞忽然說：“停，就在這裏。”
挎子停在一條河邊，這條河水流很急，所以天那麼冷也沒結冰，不知道紅霞到這裏來要找什麼。
可看她滿臉着急的樣子，想來很重要。
很快就有了答案，遠處有人從城裏方向走來，他手裏抱着個襁褓，紅霞立刻站起來往河灘走，張漢東不明所以也急忙跟上。
來人是個男人，他走到河邊忽然把手裏的襁褓扔進河裏。
張漢東大喫一驚，紅霞說：“快去救人。”
那個男人把孩子扔掉以後，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
好在孩子扔得不遠，張漢東忙脫下棉襖，跳下河把襁褓拉上來，襁褓裏果然有個孩子，小臉凍得烏紫發青，雙眼緊閉。
孩子交給紅霞，張漢東把溼掉的上衣脫掉，穿上了棉襖還是覺得冷的不行。
紅霞擔心地問他：“你覺得怎麼樣？”
“我沒事，孩子怎麼樣？”
“孩子得馬上去醫院，你能不能撐得住？”
張漢東一咬牙說：“行，救人要緊。”
說着他騎上摩托車，兩人直奔醫院急診救人，沒想到急診科大夫看到孩子忽然說：“咦，這不是盈盈嗎？”
張漢東說：“大夫，你認識她？”
“認識，孩子得了腸炎，需要用進口藥，我們已經通知了孩子的父母，只不過他們還沒來辦手續，你們是在哪裏找到這孩子的？”
“河裏。”
雖然看着孩子和張漢東的樣子已經猜到了結果，大夫還是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她惱恨地說：“怎麼還有這樣的父母，我先給孩子打一針穩定她的病情，再帶你們去找她的父母算賬。”
她說着問道：“有一種進口的抗生素藥，比較貴要八十塊一針，你們願意用嗎？”
張漢東習慣在身上裝錢，他從口袋順手摸出一百多塊說：“大夫，我有錢，你先給孩子用藥，回頭要是不夠了，我再回去取。”
醫生給孩子打了陣，孩子的氣息慢慢平穩下來，大夫心疼地說：“這孩子遇到你們算她運氣，我倒要去問問孩子的爹孃，是怎麼當爹媽的。”
“他們還在醫院？”
紅霞抱着睡着的孩子休息，張漢東跟着大夫來到了一間病房，這裏住着七八個病人，
還沒進去，就看到剛纔扔孩子的男人走到一個牀位面前，對坐在牀上的女人說：“走吧。”
那婦女聲音顫抖着問：“孩子呢？”
“扔河裏了，治病要花那麼多錢，咱們哪來的錢。”
說這種話如果是幾十年後，這男人一定是妥妥的殺人罪，可如今他在大庭廣衆之下堂而皇之地說出來，似乎一點都不覺得羞愧。
那當孃的聽完什麼都沒問，而是手忙腳亂收拾東西。
女大夫氣得發瘋說：“有你們這樣做父母的嗎？孩子那是一條命啊，你們簡直就不是人。”
那位父親甚至滿臉輕鬆說：“大夫，孩子沒有可以再生，可是錢沒有了，生不出來，是她跟我沒緣分。”
女大夫被他氣得發抖，張漢東忙把她拉回來。
回到紅霞這邊，見紅霞正小心翼翼看孩子睡覺：“紅霞，這個孩子你準備怎麼辦？”
紅霞忽然詭異地笑說：“這孩子不是天生給我做閨女的嗎？漢東，你還不明白嗎，我讓你救她，其實是在救你自己。”
張漢東想起今天的離奇夢境，忽然渾身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