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弘暉給康熙帝唸的書已經不是自己帶過來的那些了，而是由康熙帝指定他想聽什麼，弘暉再任勞任怨的念給他聽。
相較於弘暉之前讀過的一些書，康熙帝這邊當然是更加豐富的了，其中還有好幾本，都是在外面已經絕版的。弘暉拿到這些書之後如獲至寶。
讀書傷神，聽書卻不會。
他的聲音帶了幾分清朗，但是還能聽得出淡淡的稚嫩，完美的呈現出了一個由孩子發展成青年過程當中的聲音。
這樣的聲音一下子就把有些冷清的乾清宮襯托的活潑了一些，但是又不顯得過分熱鬧，能夠撫平了旁人心中的燥熱。
他讀書的時候不僅僅是讀給康熙帝聽的，還要往自己心裏面消化。就算偶爾讀上一些遊記，也非常有利於弘暉瞭解當地的一些風土人情，總是在腦海裏想些什麼，並不只是單純的讀出來。
康熙帝微微閉上眼睛一邊閉目養神，一邊聽着自己身邊孫子唸的書。
老四、胤禛。
每個人心裏都有一杆秤。這桿秤或許是絕對公平的，或許也牽扯進去了情感的因素。不管怎麼說，康熙帝心裏的這桿秤已經發生了一些傾斜。
人都是有感情的，又不只是冰冷的機器，怎麼可能不會因爲心裏的感情對自己的選擇產生一些偏重呢？
短短几天的相處，康熙帝已經能夠看得出弘暉身上的許多特質。他念書優秀，而且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優秀。
就算是給他一本從前沒有接觸過的書，只是看上一頁，就能根據文章的意思進行斷句，要知道古代可是沒有標點符號的。
許多人在初次接觸一本書的時候都能讀的，稀裏糊塗的根本不明白文章的意思。
能夠進行斷句，至少證明他短短的時間內就能大概掌握文章的意思了…
這還只是其中的一個方面。
就連康熙帝自己都不得不承認，十幾歲的時候，他已經坐上皇帝的位置了，但是不管是要忙於公務，還是因爲從小錦衣玉食着被旁人伺候。在弘暉這個年紀的時候，卻完全比不上像他這般獨立，不需要宮女的伺候，完全能夠自己安排事情，在乾清宮這樣一個陌生的環境裏也能做到最好而不害怕。
如果說在乾清宮侍疾可以被當做一個考覈的話，康熙帝已經在弘暉的名字上打上了一個優秀。
這還只是從充分理性的方面來說。更難能可貴的是弘暉這幾天來對他的陪伴和無微不至的關懷，他分明只是一個小孩子，卻能想的面面俱到。
不會讓康熙帝產生一絲厭煩或者是不適應的情緒。
在弘暉來之前，康熙帝養病的日子是乏味又陰鬱的，但是現在卻完全不一樣，每天都能發出笑聲。
“弘暉…”
弘暉唸書的聲音停了下，“皇瑪法，您是渴了嗎？還是身子有哪裏不舒服？”他湊了過去。
“你先去喝口水，潤一潤嗓子，再過來跟皇瑪法說一會兒話。”康熙帝衝他拜了拜，心裏有些無奈。明明他自己還是個小孩子，總想着照顧別人讀了這麼長時間的書，嘴都有些幹了，先還得顧着自己。
弘暉乖乖照做。
“皇瑪法老了，身體已經比不上從前了，最近總覺得有氣無力。或許這就是英雄遲暮了吧！”聽他讀了一會兒的書，康熙帝現在心情非常好，也想要跟他說一說閒話了。
弘暉拍了拍他的手，“皇瑪法可千萬不要這樣想，就算是英雄遲暮，那也是英雄，是永恆…千千萬萬的百姓都會把您記在心裏。阿瑪有的時候還會跟弘暉講皇瑪法當初收復臺灣的故事呢！還有告訴孫兒特別多皇瑪法年輕的時候英勇的樣子，孫兒心裏非常敬佩這是皇瑪法。現在只是您得另一個階段而已，就需要我們這些小的多多陪伴，多多照顧！”弘暉振振有詞。
“若是沒辦法把您給照顧好了，不光是阿瑪心生愧疚，就連孫兒心裏都是安穩不下來的。”
雖然沒有被安慰到，但是康熙帝心裏還挺高興。
“就算是英雄，年紀大了之後也需要家人的陪伴，弘暉就是過來陪您的。生病可不只是吃藥把脈就可以的。”
康熙帝微微動容，“是誰告訴你這樣話的？”
臣子們總是覺得他無所不能，從來不會產生憐惜這樣無用的情緒。從前，康熙帝也哭的自己不需要，但是隨着年紀大了，卻又發現原來自己遠遠不是無可不能的，像生老病死這種事情，就連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無可奈何。
然後他隱隱約約的覺察到自己需要陪伴，但是這樣的事情卻彆彆扭扭的沒法說出口，弘暉的到來正是彌補了這一塊。
“是額娘…額娘說，弘暉得把皇瑪法當成祖父，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對待祖父的話就可以隨意一些，可以勸他吃藥，可以哄着他一起喫飯…孫兒希望您能過得快樂一些”弘暉笑了笑，停頓了一下猶豫着開口說道，“皇瑪法是想要讓弘暉把您當成祖父還是皇帝呢？”
他有些忐忑的擡起頭來，好像生怕自己揣摩錯了他的意思。
康熙帝沉默了很長時間，沉默到弘暉覺得自己都不會得到答案的時候，他擡起頭來摸了摸弘暉的腦袋，笑了笑，“皇瑪法當然是弘暉的祖父。”
祖父…
這樣一個詞彙出來，康熙帝都覺得自己心裏的情感不一樣了。
原來把這樣的話脫口而出，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難。
從前沒有人這樣告訴過自己，他作爲天家最尊貴的人，從前也沒有嚮往過平凡人家的生活，但是現在心裏竟然有一種濃濃的幸福感。
這種幸福感是眼前這個小傢伙帶來的。
弘暉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之後，眯了眯眼睛，笑得非常高興。
“額娘說的果然沒有錯。”
康熙帝配合着點點頭，烏拉那拉氏…他心裏對姝文的印象卻是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