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前一天胤禛一直有點愁眉不展的樣子，就算是他平常板着臉，也能看得出他現在的低氣壓。
姝文出於關心便問了他一聲，胤禛就把事情的大致經過跟她講了一遍。
“這樣說起來，太子是跟江南那邊的勢力瓜葛着？”一開始聽到這件事情的時候，姝文一陣心驚肉跳，沒想到五格那個臭小子竟然揹着她做出了這麼大的事，還牽扯上了太子…
她有些後怕，如果他沒有找到了胤禛，若是被太子盯上了，恐怕事情就很難善了。
畢竟太子恐怕不會讓這麼大的把柄掌握在一個對他沒有立場的人手裏。
胤禛點點頭。其實自己早就應該想到的，畢竟太子結交權臣花費的那些銀兩，單憑他的俸祿可是給付不起的。
更不用說毓慶宮裏的生活向來都是奢靡至極的，那個落了胎的側福晉有幾次瞧見她，衣着倒是比姝文她們幾個嫡福晉還要鮮亮。那些機械尚且如此，更不用說太子身上的綾羅綢緞該是有多麼的昂貴。
能夠支撐得起這樣光鮮亮麗的生活，如果沒有下面那些臣子的供奉或者是收受賄賂，又如何能辦得到呢？
胤禛先前知道的就是內務府專程爲了討好他，珠寶玉石一個勁兒的往毓慶宮裏挪。那個時候他只覺得是應當的，大概是得了汗阿瑪的吩咐，但是實際上汗阿瑪哪裏有功夫管這樣多？
可笑他先前一直被太子的賢良矇蔽了眼睛，竟然沒有看到這般明顯的事情…只不過是被一葉障目罷了。
姝文看得出來胤禛心情不好，恐怕也有現在太子的形象與他印象之中的完全顛覆的緣故。
“那貝勒爺如何想的？”姝文沉吟片刻，開口問道。既然那個賬本已經到了胤禛的手上，那現在就是他掌握着主動權的時候了。
“我也沒打定主意。”
姝文看着他垂下眸子的樣子，微微一嘆，現在的胤禛可不是未來心思深沉的雍正帝。
其實這段日子她見識過胤禛在一些方面表現的冷酷無情，或者是心思深的一面。
但是胤禛心裏還是有天真的一面，包括之前過分的相信太子…雖然經過後來兄弟兩個人離了心，但是讓他輕而易舉的割捨下這麼多年的情分，終究是很難的。
其實姝文知道這並不是胤禛愚鈍或者是愚忠，只是這麼多年來的習慣，和心裏的兄弟情分，終究是讓他不會做出有害太子的事。
即便是胤禛早已經發覺，兩個人道不同不相爲謀。
姝文不覺得這是胤禛的缺點，反而認爲這個表面上冷清的四貝勒也有心腸柔軟的一面。
或許歷史上的雍正帝一直就是一個面冷心熱的人。
效忠他一生的十三阿哥到後來也是坐上了親王的位置，後半輩子一生恩寵，即便是十三阿哥後來去世，雍正帝也妥善照顧了他的親眷。也讓十三阿哥的兒子承襲了他的爵位。
或許他從來就是這樣一個愛憎分明的人。即便是現在表現的不夠狠心，也是她一直喜歡着的…這纔是有血有肉的人呀，並不是歷史上冷冰冰的一個名字或者是封號。
姝文脣角微微勾起。“這個賬本留在您手上也是一個定時炸彈，只是相比較五格危害可能要小一些罷了。其實說起來汗阿瑪不可能不知道太子這些年的作爲，甚至是爲之異常痛心…”
康熙帝是多麼手眼通天的人物呀，怎麼可能不知道太子在外頭勾結黨羽？但是不管是出於不打草驚蛇想要肅清官場，或者是對太子不忍的緣故，康熙帝始終都隱忍不發。
這也讓姝文窺探出了康熙帝的心思，究竟是有多麼的深沉，即便是心裏有了不滿，卻還只是壓抑着。
這其中必然是有道理的。
“這樣想象…爺您得了這個賬本之後該是多麼的惶恐不安，而如此惶恐不安之際，最好的辦法不就是去找汗阿瑪嘛？”其實在姝文看來，偶爾向康熙帝示弱並不是件丟人的事情，反而更能表現出父子情深。
畢竟這天家親緣實在是淺薄，或許這樣一份信任在康熙帝看來纔是最爲可貴的呢！
胤禛微微皺眉，他當然不是沒有想過去找汗阿瑪。但是這樣在二哥的眼裏，自己不就成了去告狀的嗎？
聽了胤禛的顧慮，姝文笑了笑，“就算是爺您不去告狀，現在太子恐怕也知道他的把柄在你的手裏，這樣下去他又如何心安？況且太子害怕的是這件事情告到大理寺，而不是皇上。難道太子做下了這麼多事，還能指望瞞得了皇上不成？”所以姝文支持的一直都是把事情捅到皇上那裏，讓皇上上去處理這件事情，不過…
太子害怕的是在文武百官面前徹底失去信任，而不是在皇上那裏丟人…作爲被皇上寵幸了多年的太子，他確實是有些有恃無恐的成分在。
要不是這樣，也不可能大着膽子，在皇上正值壯年的時候做出這樣的事兒來。
可是仗着皇上的恩寵，他現在還能做一些超出自己太子身份之外的事。
但是隨着皇上年齡越來越大，疑心病越來越重…兩個人的父子情分就失去效果了。
姝文覺得這纔是太子最後倒臺的重要原因。
當皇上以爲這把龍椅的重要性已經遠遠大過了他對太子的疑心的時候，太子的位置也算是坐到頭了…
但皇上覺得自己越來越年邁，掌握不住權力的時候，而他的兒子卻意氣風發正值壯年，那種忌憚和疑心就會被提升到最大…
任何人都是害怕衰老的，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皇上。這個時候便越容易疑心身邊的人越容易，如同驚弓之鳥一樣，做出一些不符合往前英明形象的事情。
姝文覺得，這就是康熙後期總是做下一些糊塗事，九子之亂搞得大清國力衰微的重要原因了…
所以現在太子還能有恃無恐，但是隨着時間的推遲，這樣的疑心越積越深。
等到康熙帝覺得自己力不從心的時候，終有一天會爆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