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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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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容景眼眸陰鬱,漠然地看着魔界外的人潮。儘管魔界已同幾大門派達成了協定,可總有些勢力並不安穩。半月前那個被滅門了世家,正是給了他們一個絕妙的理由。有的人本就憎恨魔族,而有的人……則像他想的那樣,根本是借題發揮。謝容景笑得戲謔。連打上門來都要特地找一個正大光明的藉口,你說這些人,是不是一羣沒用的東西。這一刻,他突然有點懷念那個自稱是自己師父的老頭,對方說得一點都沒錯——打了就是打了,哪來的這麼多理由。“他還在笑!”人羣中有修士咬牙切齒:“道友們上,替天行道!”“替天行道!”魔將們紛紛摩拳擦掌,謝容景更是擡高了下巴,溫和地點了幾個七重的長老。“你們一起上吧。”他客氣地說:“我等下還有事情要做。”大小姐還沒喫宵夜呢。若是再打慢點,便該準備早飯了。等等——謝容景危險地眯起眼睛。他飛速解決幾個紫陽派長老,掉頭便往魔宮飛奔。他感覺到:有個什麼東西,就在他的大小姐旁邊。*再回過神時,虞穗穗站在一處隱匿的洞窟前。她的腳下踩着厚厚的積雪,而面前的洞窟溼熱又沉悶,與白雪的交界處一片腥紅。這裏是……?“是我構建的幻境。”謝容流說:“也是真實存在過的記憶。”虞穗穗的目光瞥見天上的紅月。明白了,這裏應該是魔界。只不過……是十幾年前的魔界。謝容流站在她的身旁,笑着詢問道:“你爲什麼不進去看看?”他指的是身前那座洞窟。一般而言,敵人攛掇着要去看的東西都不是什麼好事,虞穗穗深諳此道,因此並沒多少好奇。“可以不去麼?”她客氣地問道。謝容流:“你在害怕嗎,天照門的大小姐?”激將法,這一定是激將法。虞穗穗又瞟了一眼那座洞窟,裏面黑漆漆地,望不到盡頭。細細聽來,似乎還有若隱若現的哭嚎聲。我說害怕,你要把我丟進去;不害怕,你也會把我丟進去。穗穗嘆氣:“那我們還站在這幹什麼,直接走流程吧。”剛要進去時,看到一個七八歲的小孩滿臉驚恐,從洞窟中踉蹌爬了出來。似乎是個小男孩。他的臉上身上都是一道道血痕,看起來像是從血水中撈上來那般。“阿流!”一名女魔族憑空出現在洞窟門口,一把抱住他:“娘想辦法引開了魔窟旁的魔將,放心,娘這就帶你逃走。”這對母子眼裏完全沒有虞穗穗和長大了的謝容流,就像看不到他們那樣,專心致志拍魔界版媽媽再愛我一次。虞穗穗又明白了——這處幻境非常的劣質,連和npc互動都不行,只能當全息電影看。她認真評價道:謝容景弟弟或許實力強,但陣法造詣卻不高,還不如學院的陣修教習們。“你在想什麼?”不太會佈陣的菜雞弟弟問。“這是從前的你吧。”虞穗穗纔不會將心裏的腹謗說出,準備攢着等謝容景來了之後再一口氣吐槽。希望大反派快點回來,她想。你弟弟都跑到魔宮了,再不回來咱家水晶要被偷啦!偷家賊點點頭,目送他娘帶着小時候的他急匆匆逃離魔窟。他臉上帶着怪笑:“不想進去也沒關係,我帶你去看看,我在魔窟裏最後的記憶。”……謝容景趕到幻境裏時,剛將虞穗穗拉在身後,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情景。八歲的他坐在魔窟正中央,身旁全是兄弟姐妹的屍體。他們有的頭和身子分了家,有的變成了一塊一塊,只有小謝容景一個人是完整的。墨色的髮絲將他的皮膚襯得光潔如玉,他乖巧地用衣袍擦拭着手上的短刀,神情專注而認真,配上精緻的五官和溫和的氣質,像神話傳說裏虔誠的天使。有人拉住他的腿,是個還沒死透的哥哥或是弟弟。小謝容景一刀扎進他的腦殼。殷紅的液體噴射出來,有幾滴還粘在了他纖長的睫毛上,宛若清晨花朵上的露珠。整個過程中,他的神色都是淡然的,沒有半點於心不忍——甚至還有些愉悅的欣喜。……“哥哥,你來了。”謝容流好像剛剛纔看到新闖入幻境的人,熱情地開口。“天照門的大小姐在我們魔界呆了這麼久,我覺得……有必要爲她介紹一下,我們這一代魔族的成長曆史。”“哥哥,你不會怪我的吧?”“……”十幾年前,人魔交戰的後期。彼時謝冕已隱隱預感到形勢危急,想要在自己的子嗣中,尋找出一位最優秀、能繼承他千百年基業的魔族。於是,他將十幾名子女盡數丟進魔窟,並派專門的魔將日夜看守。“你們中只有一個,能活着從這裏出來。”謝冕如是說。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而謝容景,則是最後從魔窟中走出來的,唯一的小魔族。……謝容景臉色發白,不敢看虞穗穗的臉。在人類世界這麼多年,他已然知道——八歲就開始刀人,而且刀的還是自己的手足,是一件多麼匪夷所思的事情。……大小姐,大小姐會怎麼想呢?大小姐她那麼、那麼的好。她也有一個妹妹。她連那個惡毒的妹妹都不忍心殺。……她還會不會……再接受這樣的自己?思緒瞬間翻涌,方纔在紫陽派面前的從容與波瀾不驚瞬間蕩然無存。謝容景手裏的刀掉在了地上。他曾經想過:如果虞穗穗有一天害怕他,發現他其實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壞東西,想要離開他……那,那他該怎麼辦呢?當時他想,他一定會將虞穗穗留下。哪怕她哭也好,害怕也好,想逃走也好。只要在身邊就好。……可是,可是……謝容景拉住她的衣角,淡淡的驕矜不見了,話語中帶着連自己都沒發現的,卑微的乞求。他想說——可不可以不要害怕我。可不可以不要討厭我。我已經改了,我真的都會改的。所有的話抵在胸口,他一句也說不出來,只緩緩叫了聲:“……大小姐。”抓着衣角的手忽然被另一隻手握住,謝容景不可置信地瞳孔緊縮。那隻手很軟很暖,還輕輕地拍着他的手背。“都過去了,不怕不怕。”面前的少女溫聲安慰着他。虞穗穗覺得這弟弟也真是缺了大德,都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哪有這麼揭人傷疤的。是的,她見謝容景怕成這樣,理所當然的將魔窟中所發生的一切當做是他的童年陰影。都說童年陰影處理不好,很可能會伴隨着人的一生,於是虞穗穗學着謝容景以前安慰自己的樣子,踮着腳尖摸摸他的頭。“乖哦,已經沒事了。”“……”謝容景垂着眼,瞳孔中倒映着一點皎白。下一秒,他抱住了虞穗穗。這個擁抱很緊很緊,虞穗穗的臉貼着他的衣襟,聽到他的心在胸腔裏激烈地跳動,像是一簇永不停息的火焰。她有點喘不過氣,雙眼水霧濛濛。“……”“是不是我怎麼樣,大小姐都能接受,都覺得我很好?”半晌,謝容景輕輕開口。他是笑着的,聲音卻比往日都要沙啞。答案當然是肯定的。虞穗穗早就知道謝容景是個大反派,有了這個前提後,她對他身上的一切問題都接受良好。如果虞穗穗是個小白花,會抽抽搭搭地說我們三觀不同立場不和,然後在“他對我好”和“他不是好人”中哭唧唧的糾結兩百多章。可她只是條鹹魚罷遼……鹹魚的邏輯都是沒那麼複雜的。謝容景對她不錯,她也就自然會向着他。錚——一道劍鳴聲響起。謝容景單手抱着虞穗穗,另一隻手拔出腰間的短刀,與謝容流的長劍交鋒。他面色不虞地注視着手上的匕首。他有兩把一模一樣的刀,一把用來做菜,一把用來殺人。而剛剛,那把用來殺人的刀掉了,只能用這把做菜的刀應戰。謝容景望着窗外的天空。現在已是白天,許是因要下雨的關係,紅月被烏雲遮住,看不見一點點光。他淡淡地收回眼。等下給大小姐做飯前,一定要再找一把漂亮的新刀。……謝容流看着眼前的二人,面露不解。沒有看到預想中的畫面,他乾脆直接動手。他們從魔宮裏打到魔宮外,站在虞穗穗最喜歡的,像銀河一般的大道上。據她分析:兩兄弟打起來倒是旗鼓相當。他們都是七重,大反派勝在會得多,什麼道都懂一點;而弟弟則是修爲深厚,小小年紀已是七重後期。虞穗穗召出碎星琴,盡職盡責當一個加buff的掛件輔助。打着打着,她發現局勢不太明朗。謝容景爲了早日回到魔宮,方纔已消耗了一部分體力去解決魔界外的幾名七重修士,對上養精蓄銳的狗比弟弟,最多也只能打個五五開。這次是真正的五五開。他們二人都掛了彩,雙方各自的魔將們也紛紛聞訊而來,一時間,魔宮周圍一片混亂。……喧鬧聲終結於一道戛然而止的琴音。謝容景腦中空了一塊,他看着擋在身前的白衣少女,彷彿整個世界都靜止了,連她倒下的動作也變得格外漫長。剛剛……剛剛他和謝容流招招都是死手,而對方蓄力一擊,長劍險些穿透他的胸膛。可事實是——那根劍並沒有落在他的身上。多年來養成的戰鬥反應讓謝容景一刀將謝容流定在地上,而後,他來不及多想,連滾帶爬地再次抱住面前的少女。那把劍從她的胸膛穿至肩胛骨,大片大片的血滾滾涌出,頃刻間在胸口開出一朵豔麗的紅花。謝容景頭暈目眩,艱難地找回自己的思緒,他的手顫顫巍巍撫上那處傷口,鮮血將掌心打溼,順着指縫蜿蜒向下滑行。“大小姐……?”謝容景的身體抖得厲害:“穗穗,穗穗?”少女的眼神逐漸渙散,像是頭頂灰濛濛的天空。原來死是這種感覺,虞穗穗想。她來到穿書局時,便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可她最開始的死因是先天性心臟病,死掉的過程很快,並沒有感覺到有多麼的痛苦。真奇怪,明明已經屏蔽了痛覺,怎麼還會覺得有些難受呢。……謝容景感覺自己整個人幾乎快要崩潰了,他的指尖一遍遍地撫過少女的臉頰,卻擦不淨大小姐嘴角越來越多的血。“我好像要死了,謝容景。”穗穗嗓音飄忽:“是不是因爲這樣,所以我,我有點兒難受。”五感慢慢褪去,隱約感到有什麼東西落在她的臉上,涼涼的。下雨了。不,不止是雨。朦朧中,她看見謝容景緊緊抿着嘴,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落在她的臉上。謝容景的體溫很冷,可他的眼淚怎麼是滾燙的。“你不會死的……”“我帶你去找……找小醫仙,找何、何醫修。”謝容景難受到要死掉,卻不敢嚇到懷裏的少女半分。他用了畢生最快的速度飛馳,彷彿只要這樣,便能追得上大小姐飛速流逝着的生命。可就算找到他們……兩個六重的醫修,便真的有用嗎。謝容景第一次品嚐到極度的恐慌,可他卻什麼也做不到,什麼也做不了。他沒有辦法。爲什麼沒有辦法。他已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不斷地叫着她的名字。“穗穗,穗穗。”“你不要再、再哭了。”穗穗說:“偷偷告訴你一個,一個祕密。”謝容景將她越抱越緊,拼盡全力才讓自己的嗓音和狀態維持正常。“嗯,你說。”只要是你說的,是什麼我都會聽。“我其實……不擅長安慰人。”穗穗雙眼放空,“還好你比較,比較……”細雨如絲,輕飄飄落下。周圍的魔將們已清除了叛軍,四周一片寂靜,沒人說話,只能聽見淅淅瀝瀝的雨聲。嘟嘟嚕嚕互相捂住對方的嘴,不讓哭聲從指縫裏流出。大小姐的身體一直是溫暖的,可她卻在一點點,一點點的變冷。雨水打溼了她漂亮的白裙,在她最喜歡的那條星光小路上氤氳出一大灘殷紅的水花。謝容景從未這麼絕望過,他掙扎地拿出那隻還未送出的同心結,將它輕輕放在少女的掌心。他第一次編這種東西,就像剛編辮子時那樣……他學了很久很久。聽說在人類的世界裏,送了同心結,就代表着長相廝守,永結同心。……他不喜歡這個世界。可他是真的……真的想要和穗穗一直在一起。雨越下越大,模糊了視線。謝容景抱着他的大小姐,穿過迴廊,走進魔宮,恍惚間回到了幾年前的冬天,他也是這麼抱着她,一步步走過漫長的月凝橋。可是穗穗。這條路怎麼比從前要長這麼多呢。……今年的冬季很冷,寒意滲進骨髓,卻沒有飄雪。他心底所有的溫暖與眷戀,都凍結在那個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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