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滄瀾城。
近日來玉香樓的客人們驚訝地發現:這裏的服務質量似乎又上了一層樓。
當然,作爲繁華之都裏最負盛名的酒樓,玉香樓的歌女無不是經過層層培訓篩選,清純嫵媚清冷皆有。而現在,她們比以前更加敬業,連每個人微笑的弧度都格外標準。
究其原因,其實是因爲老闆娘最近心情不好。
小玉香是個忠心的屬下沒錯,但那也僅限於在謝容景或者虞穗穗面前——說到底,她本質上還是一隻魔族。
“什麼怪東西。”她扭着腰走到後廚,皺起鼻子嗅了嗅:“聞着就難喫,扣你半個月靈石。”
廚子:……
她找完廚房的茬,又開始挑侍衛的毛病:“誰讓你站崗期間眨眼的?扣你半個月靈石。”
侍衛:……
小玉香來酒樓視察完,也骨頭裏挑雞蛋地對員工們發了一通脾氣,扣工資的理由千奇百怪,包括不限於唱完歌打呵欠、上菜時不夠殷勤以及穿的衣服顏色她不喜歡。
“老闆娘她是不是那個了……”
一位歌女偷偷和小姐妹吐槽:“就,每個月都有那麼幾天。”
小姐妹也不太確定:“老闆娘至少都五重了,應該不至於吧?”
“嘖嘖,誰知道呢。”
……
員工們不知所措,老闆更是憋氣窩火。
小玉香現在非常之委屈。
她辛辛苦苦紮根滄瀾城是爲了誰?還不是爲了魔界這個家。
現在好不容易家裏有了主人,主人還帶着未來魔後住進去了……小玉香甚是激動,迫不及待想要一起跟着回到魔界,再抱着魔後的大腿升官發財走向人生巔峯。
到時魔界四十九位堂主裏,便屬她最有出息。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怎料少君大人毫不留情拒絕了她回到魔界的請求。
小玉香偷偷通過傳送陣跑到魔界一次,還被謝容景親自趕了回去,連大小姐的面都沒見着。
他想得很簡單:穗穗是喜歡滄瀾城的。
既然喜歡,那日後就還要再帶她回去。
因此,需要留一隻魔族在那裏看家,時刻留意周圍的情報。
小玉香欲哭無淚。
她不要看家,她要升職。
可借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質疑少君大人的決定,只能對員工們指手畫腳。
現在她毛病挑累了,便倚在窗前,寂寥地眺望着夜空。
今夜月色正美,她卻無心欣賞,只能幽幽嘆息。
傷心。
還沒能和未來魔後說上一句話呢……
小玉香越想越憂慮。
若是大小姐被魔界的小蹄子們先一步給勾搭走,那她這個未來的心腹怎麼辦?
她現在的心情比失戀還要低落,整個人都不好了,像一朵蔫了的花。
篤篤——
樓下伺候着的夥計小心翼翼敲了兩下她的房門:“玉香姐,趙公子想見你。”
小玉香眨眨眼,足足想了五息趙公子是誰。
哦,想起來了。
今日閒着也是閒着,她坐起身捏着嗓子,嬌滴滴道:“請他上來吧。”
若是別人就罷了,是這位的話,見見倒也不錯。
滄瀾城裏喜歡小玉香的男人不計其數,其中不乏一些一擲千金的仙門少爺,這種人她見多了,從未將他們的深情告白放在心上過。
總歸靈石搞到手就行,誰管他們有幾分真心。
今天之所以願意見趙公子,也是因爲對方實在是……太好騙了。
非常適合拿來消遣解壓。
只要給的靈石夠多,小玉香便會偶爾與這些公子少爺們喝杯酒——也就只有這位趙公子,會天真的以爲小玉香僅僅只是對他如此。
“可以不陪他們嗎?”
趙公子那天要了十幾瓶桃花釀,喝得眼圈和臉都是紅的。
桃花釀是玉香樓的招牌靈酒,一瓶便要小兩千靈石。
看在滿桌子空瓶的份上,小玉香隨口編了個故事糊弄過去。
誰曾想他真信了。
不僅信了,更是當即將身上的玉環玉佩都摘了下來,叮叮噹噹放在桌上,還讓她收好。
小玉香想想便覺得好笑,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信她陪少爺公子們喝酒是爲了還債養家的。
她爹孃早死了,就算沒死,玉香樓一天的營收都夠他們在魔界喫一輩子。
她都想好了,若是對方問欠了什麼債,她便會溫言軟語吐氣如蘭道:
欠了公子的桃花債呢~
結果這人非但不按步驟走,還規規矩矩小心翼翼,像是怕提她傷心事似得,一句也沒再追問,只默默掏靈石。
這年頭,這種傻子可不多見了。
小玉香瞅着天上的月亮,越來越覺得它長得像一塊巨大的靈石。
她已不似剛纔那般沒精打采。
畢竟……誰能拒絕一個既出錢又事少的冤大頭呢。
虞穗穗也在看月亮。
與人間不同,魔界的月亮並非銀白,而是淡淡的紅,更添了幾分詭異的美麗。
據她持續幾日的觀察:這裏的月亮顏色是會變幻的。
比如她和謝容景剛到魔界的那天是十五日,月亮比現在要紅得多,彎彎的像沾了血的銀鉤;而今天是二十三日,月亮的顏色肉眼可見淺了不少,更接近薄櫻粉。
“大小姐真的太厲害了!”
小魔族們吹捧道:“竟然剛來就發現了我們魔界最大的祕密!”
穗穗:……
你們最大的祕密就是這個嗎?不是,這吹得也太不講基本法了吧。
現在出現在她身旁的魔族,無不是經過謝容景精挑細選過,她們不僅長相周正無不良嗜好,還乾乾淨淨一天洗三次澡,就連尖尖的爪子也被修剪得齊齊整整。
看得出這些魔族很努力在學習“如何與人類相處”,有幾次虞穗穗路過花園,還聽到他們聚在一起竊竊私語,似乎是在排練。
-“大小姐,您今天的衣服真漂亮,簡直是枯木逢春百花齊放!”
-“錯了錯了,這個詞不是這麼用的。”
-“請教一下,給大小姐請安時要帶什麼禮物嗎?”
-“不知道……反正不是帶人類的腦袋。”
很好,她更加覺得自己像是外來的珍惜保護動物了。
先前她聽嘟嘟嚕嚕說過,魔界有不服謝容景的叛軍。
可她都來一週了,別說是叛軍,連個敢大聲說話的魔族都見不着。
有件事她沒有猜錯:魔族們真的很怕謝容景。
不僅如此,這份懼意甚至奇怪地延續到了她的身上……有一次虞穗穗出門散步,剛準備和一隻路過的魔族搭話,便將對方嚇得跑了老遠。
穗穗:?
她目送着那隻魔族踉踉蹌蹌的背影——他剛打完架,手裏還拎着另一隻魔族的半個爪子,臉上身上都是血。
怎麼看怎麼都是對方比較可怕吧!
穗穗非常不解,直到晚上才從大反派口中知道答案。
“他犯了魔界的禁令,所以才跑這麼快。”謝容景思忖片刻,“可還記得那隻魔族長什麼樣子?”
歪瓜裂棗的魔族,虞穗穗是記不住的,她總覺得他們都一樣奇形怪狀,這哪分得清誰是誰。
她搖搖頭,禮貌地問道:“魔界的禁令是什麼?”
既然已經來到這裏,她打算入鄉隨俗瞭解一下。
謝容景笑笑:“大小姐不用管這些。”
穗穗心道古代還有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呢,在魔界當官連所謂的禁令都可以不遵守,真不知道該說福利高還是該說真。
罷了,老闆都這麼說了,不管便不管。
反正她每天都曬月亮看劇,想來也不會犯什麼魔界禁令。
這樣想着,她又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繼續躺着,虞穗穗嚴重懷疑自己是被大反派當寵物擼習慣了,現在被捏脖頸揉毛兒時,還能體會到一種酥酥麻麻的舒適感。
今天是她來到魔界的第八天。
想象中的戰鬥劇情一個也沒出現,她還是像先前那樣悠哉悠哉睡到中午,一般等她睡醒時,謝容景已經從外面忙完回來了。
若是某天他回來得晚,那她就自己看看留影石再抓幾個小魔族打牌,因爲不需要修行,日子過得比在學府時還輕鬆。
除了生活條件相較之前差了點,其它倒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而當謝容景回來後,就會像現在這樣陪她喫東西——喫得還是他做的食物,也不知道他忙成這樣是怎麼做到每天定點供應三頓飯的,只能歸結於在時間管理上天賦異稟。
虞穗穗不知道他在忙什麼,總歸劇情現在已經穩定了下來,大反派不說,她也懶得給自己接着找事做。
在知曉對方實際上有這麼多能用的屬下後,她肉眼可見更鹹了,而且鹹得理直氣壯。
如果現在有人問她魔界生活如何,虞穗穗一定會說:
謝邀,我們魔界福利高活還少,老闆目前精神狀況甚佳,手下魔族也各個懂事乖巧——總而言之,一派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