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穗穗覺得不太好。
雖然她早已對謝容景會殺人的行爲接受良好,但別人殺和自己殺,總歸是不一樣的。
無論是原主這個真心疼愛妹妹的姐姐,還是她這個從現代社會來的後姐,都做不出仇殺這種事。
怕自己表達的不清楚,虞穗穗一邊搖頭,一邊還擺擺手。
不行,不行,達咩。
o!
她憂心忡忡地看着不斷作死的執法堂,又看看更能作死的便宜妹妹,十分擔心這些人讓大反派提前甦醒了獵殺時刻。
現在離謝容景的黑化期還差一段時日,作爲一名有職業道德的穿書人,她覺得有必要適當阻止一下。
比如帶着大反派遠離刺激源。
雖然謝容景現在看上去十分正常,甚至還在對她溫溫柔柔的笑,可虞穗穗早已不像剛穿來時那麼好騙。
她已經進化了,對這位邊笑邊發瘋的狗脾氣有了極其深刻的瞭解。
於是,她也對着謝容景莞爾,權當穩定對方情緒——也不知道有沒有用,總之,先笑再說。
“你們在眉來眼去什麼呢?”
虞楚楚見虞穗穗不僅無視自己,反倒和謝容景隔空交流,更生氣了。
虞穗穗記得:原本的劇情裏,虞楚楚並沒有在滅門時被順手刀掉。
只是現在……難說。
爲了不讓整個天照門提前變成絕地求生現場,她當機立斷,上前拉住謝容景的衣袖。
“你要幹什麼!”虞楚楚跺腳:“公孫藍,給我擋住他們!”
“是。”
虞穗穗不怕他:“我要帶他回去,你可以攔我試試。”
給執法堂一萬個膽子,他們都不敢將她這個大小姐留在這裏。
果然,公孫藍摺扇一甩,無奈嘆氣:“您可以帶走他,但明日清晨之前,還要麻煩大小姐將魔種交還執法堂。”
虞穗穗奇怪地看着公孫藍:“他犯了什麼事麼?”
在她的印象裏是沒有的,牛執事也沒說最近有關於謝容景的案子。
公孫藍:“這不是大小姐您該擔心的問題。”
哦,那就是沒事找事了。
虞穗穗瞭然:“我要是不呢。”
“這是你的自由。”公孫藍輕嘆一口氣:“只是他會比較痛苦罷了。”
……??
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大小姐別激動,在下只是給他下了一個小小的符咒。”公孫藍搖着摺扇:“若是他乖乖聽話來到這裏,並在門派慶典上念出大家都想聽的話,符咒自然就會解除了。”
“倘若他不願……”公孫藍笑笑:“就會像今天這樣,而且一天比一天嚴重。”
你們符修的言靈都是這麼用的嗎?
虞穗穗認真地想,如果她哪天真的有了暴力傾向,那一定是被公孫藍害得。
這也太拖後腿了吧……放在末世求生文裏是活不過前三章的。
“什麼叫像今天這樣?”她剛把疑問說出口,就被謝容景的樣子嚇了一跳。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有深紅色的血液從嘴角緩緩淌下,順着脖頸一直流到領口。
公孫藍悠悠道:“不按照符咒行事的孩子,都會受到懲罰的。”
“有人對你下過符咒嗎?”虞穗穗突然問。
公孫藍聞言一驚,先是檢查了下自身情況,發現一切正常後,才笑着搖搖頭:“大小姐何出此言?”
虞穗穗保持大小姐該有的端莊微笑。
你一定中了那種不作就會死的咒吧,傻逼。
以後謝容景殺迴天照門,怕是第一個就拔你的腦袋。
與虞穗穗不同,大反派本人卻不似很在意。
他隨意用手背拭去脣邊的血液,並未完全擦淨,在他本就白皙的面容上留下一抹淡朱色的痕跡。
謝容景就那樣若無其事地站在那裏,淡漠孤矜,猶如潭中寒玉。
“我們回去吧。”他對虞穗穗開口道。
他說這話時,臉上明顯顯現出某種隱祕的期待,脣角一彎,竟化解了眼底的疏離。
只看表面的話,大反派的氣質和態度都相當完美。
虞穗穗覺得她又可以了,她向來喫軟不喫硬。
雖然謝容景很難搞,還是個無情的翻臉怪——但在這一刻,他比公孫藍好得多。因此她也樂意開開心心將人帶回去。
轎輦不算大,但也不至於擁擠,坐三個人剛剛好。
唯一的問題是:四匹飛馬不太樂意拉帶魔氣的東西,展開翅膀飛得比來時還要快。
謝容景和虞穗穗並排坐在一起,半垂着眼,看上去十分的規矩。
連對面的白霜都忍不住偷偷擡頭看他。
她覺得小姐說的話果然很有道理。
魔族殘忍無道,做盡傷天害理之事,可當時謝容景只是個幼年的孩子。既已讓魔族們血債血償,這份仇自是沒必要轉嫁到他的身上。
先前白霜聽話歸聽話,卻總是持懷疑態度——畢竟她從小受到的教育,都是說魔族是一羣長相醜陋且滅絕人性的東西。
今天親眼見到謝公子,才發現:對方和醜陋沒有任何關係,恰恰相反,比天照門的那些師兄們都好看。
而且還相當有禮貌。
察覺到白霜好奇的視線,還對她微笑着輕輕頷首。
這一笑將白霜笑得有些歉疚,她最早其實也說過謝容景不好,這會兒不好意思再呆在車廂內,同小姐打了個招呼後,坐到車廂外吹風。
虞穗穗不知道小侍女此時的想法,不然定要感嘆:沒關係,剛開始被大反派迷惑住的不止你一個。
她現在正忙着和謝容景顱內交流。
確切來講,是對方說,她聽。
【想好了嗎?大小姐。】
謝容景的聲音幽幽傳來,彷彿貼在耳畔的呢喃,又像某種蠱惑。
【只要你點頭,誰都不會知道是你下得手。】
虞穗穗:?
沒記錯的話,自己明明已經拒絕過一次纔對。
謝容景爲什麼這麼鍥而不捨……她看起來真的很像殺人犯嗎?
虞穗穗歪頭,不太明白對方在想些什麼。
實際上,謝容景比她更不明白。
每次他見到虞穗穗,都會生出許多奇怪的情緒。
比如費解。
比如猶豫。
比如困惑。
這些感覺很陌生,謝容景說不清楚具體是什麼感覺,但有兩種他是知道的。
那是來自本能的牴觸,以及無所適從。
音修在升到三重之前,可以說是毫無還手之力,謝容景若是要殺她,就像喫飯喝水一樣簡單——至少比方纔承諾她的,幫她殺掉虞楚楚簡單。
所以,這也成了他不解的根源。
爲何不殺掉虞穗穗?
一定不是因爲她是大小姐。
在謝容景心裏,身份、地位、年齡、長相乃至性別,對他來說都沒有太大的區別,所有的人都屬於“人類”這個大物種,就像一棵棵大白菜,沒有誰比誰特別,也沒見誰比誰多長一個腦袋。
虞穗穗不算強大,更沒有多長一個腦袋,卻還是讓他鬆開了凝出殺意的手。
……
但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
他已經想到了新的方法。
大小姐不是說要和他一起嗎?
好呀。
他的世界就像一塊凝結的冰,只要虞穗穗也變成另一塊冰,他就暫且相信對方和他一夥的決心。
謝容景並非良善之人,想要與他同舟共濟純屬天方夜譚。
他們只能一起作惡多端,一起殺人放火。
謝容景的心跳微微急促起來,漂亮的瞳孔裏閃爍着瘋狂的神色。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要把大小姐拉下神壇,將這片潔白的羽毛染成黑色。
與其被拯救,不如拉着她一同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