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兒用兩個大肉包，從乞丐那兒給她換了一身滿是蝨子，一股子嗖味兒的破棉襖。
說是棉襖，還破了幾個大洞，四處漏風。
別說穿了，馬千乘拿着這套衣裳就想吐。
“不至於這麼寒酸吧？咱們去城南貧民那兒換一套衣裳，也比這個強啊！”馬千乘話沒說完，一股子酸臭味兒撲面而來，“嘔……”
她在路邊，扶牆乾嘔。
玥兒挑眉，嫌棄看她，“你怎的這麼不專業呢！你這麼吐，別人還以爲你懷孕了呢！”
“這裏是城北！城南那麼遠，一來一回，人家活兒說不定都要幹完了！你還怎麼混進去？”
“但這衣服也太髒了……人家看我這麼邋遢，萬一不用我呢？”馬千乘爭辯道。
“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玥兒託着下巴。
馬千乘連連點頭，“肯定有道理！我跑快點兒，或者咱們租個馬車……”
玥兒卻賊兮兮一笑，“不用！時間就是生命！你聽我說……”
片刻之後，馬千乘從一個小巷子裏走出。
她哭喪着臉，用破破爛爛的袖子，抹去鼻子底下沒擦乾淨的一點鼻血……
玥兒說，能讓她暫時嗅不到味道……她換上這身衣服，去討個活兒幹。
只要她表現的喫苦耐勞有力氣，人家雖然嫌棄她“味兒大”，也會留下她幹活兒，說不定還會給她一套稍微好點的衣裳。
信了她的邪！
她還以爲，玥兒有溫錦那妙手回春的本事，或者鈺兒那下毒於無形的功夫……哪知道，這丫這麼暴力！小小年紀，拳頭那麼重！一拳砸在自己鼻子上。
她現在鼻子又酸又疼，滿鼻子血腥味兒……果然是嗅不到衣服上酸臭的味道了！
什麼可憐兮兮，讓人心疼……都是她一廂情願罷了！
玥兒這丫頭，她纔不可憐！不用人心疼呢！嗚嗚，她的鼻子好疼！
“哥，是不是有活兒幹？”
“去去，哪兒來的叫花子，瞪大你的眼看清楚，這裏是國師府！不是你討飯的地方！”
“哥，大哥你聽我說，我有力氣，會幹活兒！給口飯喫就行！”
“去去去，別礙事，我們趕工期！”
肥頭大耳的監工一邊用手扇風，一邊滿臉嫌惡地趕馬千乘離開。
“滾！再不滾打你了啊！”
見馬千乘還想再說什麼，肥頭大耳的監工，一把抄起一旁的扁擔要打她。
馬千乘鼻子疼，心裏酸……她就說這身衣裳不行吧！小姑娘還不信！
但就此放棄吧……
馬千乘想起玥兒目送她過來時，雙目灼灼，滿眼期待地眼神……她又實在不忍讓小姑娘失望。
馬千乘靈活地躲開朝她打來的扁擔，她上前搶過一人的扁擔，那扁擔擔着滿滿兩筐的青磚。
“誒！你給我站住！誰叫你……”
監工正吆喝，忽然見她又搶過另一人的扁擔，那扁擔兩頭也掛着兩筐沉甸甸的青磚。
監工驚得目瞪口呆，下巴都掉在地上。
這人一個人幹兩個人的活兒也就罷了！
關鍵，他走得又快又穩，雖然臉憋得通紅，但他愣是咬着牙，把四筐子青磚給挑去了院兒裏。
“包爺，您看這……”
監工摸着下巴，微微一笑，“這工期趕得緊……去給我找一套衣裳過來。”
寒冬臘月，馬千乘一腦門兒汗地挑着擔跑出來。
“包爺，他們說，您找俺！”
監工捂着鼻子，“趕緊換上這套衣裳，你是掉茅坑了嗎？薰死個人了！”
馬千乘聞了聞自己，“沒有啊？不臭啊……”
“嗐！”監工看她這自然而然的神態動作，不由表情放鬆了些，“你要多少工錢？”
馬千乘撓撓頭，“那個……俺不要工錢，飯管飽就成！俺力氣大，就是喫得多……原本的東家嫌俺喫得太多，把俺趕出來了！你能不趕俺走嗎？”
“哈哈哈……”監工笑了幾聲，連忙收斂，“放心，這兒可是國師府，飯能不管飽你的嗎？好好幹，你若是個踏實肯幹的，以後我叫你天天都能喫飽飯！”
“誒！好嘞！”
馬千乘高興答應，同時也露出些傻態。
她佯裝當衆就要換衣裳……嚇得從國師府出來的婆子，驚聲尖叫，大驚失色。
監工趕緊叫她上一邊兒沒人的地方去換……但看向她的眼神，顯然更加放心。
“原來是個傻的，難怪肯幹活兒，又不爭工錢。”監工點頭而笑。
馬千乘終於混進幹活兒的隊伍。
她跑得快，幹活兒勤快，不偷奸耍滑……誰喊她幫忙，她都二話不說去幫忙。
唯一的麻煩是，她答應了第二個人，第一個人叫她乾的活兒，她就給“忘了”。
馬千乘一邊幹活兒，一邊留心觀察。
除了幹活兒的人，她也能看到國師府的下人。
但多是家丁，是男子，也有少部分上了年紀的婆子。
年輕女子是沒有的，更沒瞧見“女主人”。
越觀察，她心越涼……這回，玥兒怕是真要失望了。
她就算老老實實，把這兒的活兒全部幹完，恐怕也見不到溫錦！
“啪——”
“看什麼呢？！”
“國師府內院也是你們能看的？老老實實幹你們的活兒！”
“眼睛若是不老實，乾脆剜出來丟掉！”
那邊兒有家丁，手握馬鞭，狠狠抽了一下。
雖然不是警告馬千乘，是旁的幹活兒的。
但馬千乘也狠狠抖了一下……嗐，國師府防備嚴謹又講究。
“看，那邊已經開始扯布拉牆了！他們用粗布把這兩邊一圍，咱們這幹活兒的就只能看得見手裏的活兒、兩邊的布，別的啥也看不見！”一旁幹活兒的嘀咕道。
“嘶……”馬千乘吸了口氣，低頭一看，她手掌上不知何時磨出了一個大水皰。
剛剛沒留神兒，青磚角把水皰壓爛了。
掌心生疼，疼得鑽心。
但不及她心裏的焦灼和心疼……原以爲混進來就有機會，現在才明白，混是混進來了，但想見到溫錦，還是毫無希望……
“汪！汪汪！”
突然一陣兇猛低沉的犬吠。
馬千乘尋聲看去，嗬！這麼大的白色獒犬！
等等，這，這不是……
“嗬！好嚇人！這是什麼兇獸？”
“別……別是要喫人吧？”
周圍幹活兒的，被嚇得躲到院牆另一邊。
馬千乘卻激動得熱淚盈眶……這是小白！是玥兒的雪獒，小白呀！
它能認出自己嗎？它能把溫錦帶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