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兒，他是裝的！朕纔是蕭昱辰！”顓頊立刻笑着說道。
溫錦沒搭理他倆，而是專心致志的醒茶茶，燙杯，泡茶，分茶湯……好像泡茶這事兒，比他倆誰是蕭昱辰，更重要似的。
蕭昱辰微微蹙起眉頭，“你不是說，你已經知道了？”
“嗯……”溫錦淡淡地嗯了一聲，把小茶碗放在兩人面前，“我想明白了，也看開了。”
顓頊一怔，“什麼意思？”
溫錦吹了吹茶，淺飲一口。
見兩人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她放下小茶碗，輕笑道，“我不在乎誰是蕭昱辰，誰是顓頊了。名字不過是個代號，你可以叫蕭昱辰，他也可以叫蕭昱辰。”
“以你們兩個現在的相似程度，區分這個……沒意義。”
蕭昱辰和顓頊對視一眼，兩人皆從對方眼中，看到同款震驚、茫然。
“兩個人在一起，重要的是，能否給予支持，理解和體貼，對我來說，這纔是關鍵。”溫錦笑看兩人。
“錦兒！”
兩人同時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
但她抱着肩，同時避開了兩人的手，面帶淺笑，卻叫人有種淡淡的疏離感。
“朕一直以來，都是支持你的，支持你各種決定，各種想法。至於理解和體貼……朕不能說，完全做到，但也一直在努力想做得更好。”蕭昱辰皺眉說道。
溫錦點點頭，放下茶盞，緩緩道，“這裏沒有外人，你們都知道我的底細，我就直說了。”
她說沒有外人，蕭昱辰已經微微挑眉。
顓頊笑着道，“錦兒儘管直言。”
蕭昱辰的眉頭已經擰成了疙瘩。
“我一直努力想要提高女子在這世間的地位和權利。”溫錦神色平和卻認真，“努力了這麼久，也算稍有成效。但我仍然不喜歡大部分人骨子裏，那種男尊女卑的觀念。”
兩個男人都微微提了口氣，不發一語地看着她。
“男尊女卑的觀念，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被父權時代的人，一代又一代，通過洗腦、控制、剝奪、扼殺、蠱惑，傳遞下來的！”
“既然是人爲造成這樣的謊言，那麼就需要人爲地來推翻它！”
蕭昱辰聞言，立刻道，“錦兒，你做的已經很好了。現在，女子可以自由出入家門，可以自由上街遊玩，可以讀書，可以工作，可以自立門戶……”
顓頊看了蕭昱辰一眼，他抿着嘴，一言不發。
溫錦勾了勾嘴角，臉上露出一抹譏諷的笑。
蕭昱辰心頭一緊……怎麼？他說錯話了？怎麼看着錦兒，很不高興的樣子？
“如果換一下主語，說，男子現在可以自由出入家門，可以上街遊玩，可以讀書工作，可以自立門戶……”
溫錦似笑非笑地看着蕭昱辰，“這話聽來，是不是很可笑？爲什麼？”
“爲什麼主語是女子時，這話聽起來，就像恩賜？主語換成了男子，這話聽來，就像笑話？”
“因爲男女地位不平等，已經深入骨髓！”
蕭昱辰深吸一口氣……他沒想到，這件事，在錦兒心裏，佔據了這麼重的分量。
要知道，她帶領着大梁，帶領着這個時代的女子，已經做了破天荒的改變……現在的社會形態，在過去，是想都不敢想的。
可顯然，她對這一切，並不滿意。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社會在一步步發展，人的觀念也在一步步扭轉。你會看到你想見到的樣子，不必急於一時。”蕭昱辰沉聲說道。
溫錦嘴角，帶着譏誚，“還有幾千年要等，不，幾千年後的樣子，也不是我想要的……”
她聲音很小，但嘴角冰冷的譏誚，卻叫蕭昱辰心中惴惴不安。
一直沒說話的顓頊，清了清嗓子，“那錦兒，你有什麼想法？”
溫錦垂眸一笑，再擡頭時，眼底光芒熠熠，灼亮而堅定。
“我要成爲大司主，從骨子裏，戳穿這拙劣的謊言。”
殿中一靜，只聽道黃銅小爐上頭，滾沸的茶水，發出咕嘟嘟的聲音。
蕭昱辰和顓頊，詫異地對視一眼，“成爲大司主？”
“你……何時有了這種想法？”蕭昱辰驚愕問道。
溫錦淡淡看他一眼，“重要嗎？不管何時有這想法，這想法都是我現在最想做的事。”
蕭昱辰皺起眉頭，“成爲大司主，如何就能改變長久以來，人們已經在骨子裏相信，墨守成規的東西？”
從來都和蕭昱辰唱反調的顓頊，這次竟也破天荒地點點頭，“觀念頑固，最難改變，須得一代一代去突破。成爲大司主，如何就能改？”
“我自有打算，”溫錦平靜道，“你們若願意幫我，就幫。若不願意幫我……我也只希望，將來，不要成爲我的敵人。”
溫錦說完，把茶壺從黃銅小爐上拿下來，放在一旁。
她沒再泡茶，而是起身向門口走去。
“錦兒……你既然想被支持理解，何不把你的想法展開了說說？”蕭昱辰出聲道。
溫錦回頭，“以後，有機會細說。”
蕭昱辰下頜緊繃，他明顯不太贊成……但不想當着顓頊的面，反對溫錦。
顓頊笑看他一眼，“你是不是覺得，錦兒這想法太過冒進了？”
蕭昱辰還沒說話。
顓頊又道，“那是你不瞭解錦兒，她不是冒進，必是有成竹在胸！她是來自後世某個平行時空的人，她生活的那個時代，你雖然見過，卻沒有深入的瞭解過。”
“一個時代，自有時代的侷限性。你呀，被自己的時代和想法所侷限了。”
顓頊說完，還拍了拍蕭昱辰的肩。
蕭昱辰勃然大怒！
他不瞭解錦兒？！他是錦兒的丈夫！他是她的枕邊人！是她孩子的父親！
他怎麼就不瞭解錦兒了？
顓頊這廝，又在挑撥離間！
蕭昱辰正欲拍桌……顓頊卻端了兩杯茶水，來到溫錦面前。
他將一隻杯子遞在溫錦手中，“這杯，我敬錦兒，願我們馬到成功！一起努力，改變這蒼生世道！”
溫錦略有些詫異地看他一眼。
“錦兒！”蕭昱辰心中沒來由地一慌，他急忙起身，“他是顓頊！”
溫錦卻沒看蕭昱辰，而是和顓頊輕輕碰了下杯子，“以茶代酒，幹了。”
溫錦將那茶湯，一飲而盡。
顓頊也一飲而盡，亮了亮杯底。
兩人相視一笑，一前一後離開這殿宇。
蕭昱辰渾身冰冷，看着兩人離去的殿門……有個念頭，從他腦海中一閃而過，快得來不及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