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昱辰整個人僵在那兒。
他在如此近的距離，親眼看到了他政令之下的民間疾苦。
他從小生活的階層，看不到這些。
是否允許開辦女學，對貴族家的女子，影響並不很大。
因爲她們有族學，她們家裏請得有先生，她們在家中，足不出戶就有名師啓蒙指導。
她們的父母兄長，都是讀書識字之人。
蕭昱辰若不是出來這一趟，他永遠也看不到，因爲他不讓用女賬房。
就會導致三個女子，被當做牲口一樣賣掉。
“收了人家多少聘禮？”溫錦問那老婦人。
“嗐！您可別聽孩子瞎說，都是她們那喪門星的娘故意使壞！我是她們的親祖母，能害她們嗎？
“給她們挑的人家，是方圓幾十裏的富戶！讓她們去，是讓她們去享福的！”
溫錦冷眼道，“這福，你自己享吧！”
“誒？夫人您怎麼說話呢……”
“我正好缺僕婢，你考慮考慮。”溫錦道。
玥兒有些害怕地抱緊了溫錦的脖子，“阿孃，玥兒將來，也會被賣掉嗎？”
玥兒的話，給了蕭昱辰當頭棒喝。
他的心理防線，全面潰堤。
咯吱咯吱……他的拳頭，發出恐怖的聲音。
“這聘禮都已經收了，要是退回去的話，多傷感情呀……少不得還得賠人家幾個……”
“三個人，你開個價。”溫錦道。
老婦人試探性地伸出三根指頭，“四、四十兩……不能再少了！她們吃了我們老高家這麼多年的飯呢！養活這麼大……”
“您伸的是三！”她孫女糾正道，“四還得再伸一根手指。”
老婦人擡手又要給她耳光。
“成交！”溫錦喝止她，“簽字畫押，人是我的人了，你再敢動我的人，我可對你不客氣。”
溫錦回到馬車上，寫好了字據，拿出四隻足金足兩的銀元寶。
老婦人看到銀元寶，兩眼直冒光。
這可比她看到自己的親孫女，親多了。
兩個女孩子，雖然年紀不大，但心思敏感。
兩女孩兒眼神一冷，悄悄走到那受傷女子的身邊，一左一右的攙扶着她。
老婦人在字據上按了指頭印子，熱切地笑着，把四隻銀元寶揣入懷中。
“你……你們不能反悔吧？”她捂着銀元寶說道。
溫錦沒理她，抱着女兒回到馬車上。
“上來吧。”溫錦對那母女三人說道。
女人拉着兩個女兒，朝溫錦一家跪下，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多謝！多謝夫人，大官人大恩大德！”
“我們着急趕路，快上來吧。”溫錦點點頭。
母女三人躡手躡腳的爬上馬車。
看到馬車車廂裏鋪着厚厚的毛皮毯子，三人手腳都不知該往哪兒擱了。
玥兒好奇地打量着她們，熱情地說，“快坐下，我爹趕車可快了！不坐穩，會摔倒的！”
車廂外頭的蕭昱辰重重地咳了一聲，“都坐穩。駕——”
“我……奴，奴婢去趕車吧！怎麼能讓老爺趕車，奴婢坐車呢？沒，沒有這個規矩！”女人萬分侷促地說。
“你坐着吧，我這兒有藥，你趕緊處理處理傷口。”溫錦道，“你受傷我們也有責任。”
溫錦拿出一隻小瓶子，裏頭是止血的白藥。
女人正要翻身跪下感謝。
“別跪了，膝蓋上有傷。”溫錦擺擺手，把藥瓶遞給大女孩兒。
婦人飛快地看她一眼，眼含熱淚，“多，多謝夫人。”
她的兩個女兒雖看起來怯生生的，卻很機靈。
兩個女孩兒麻利的跪在車廂地板上，朝溫錦叩首，“多謝夫人，您真是大好人，是我一家三口的大恩人！”
溫錦心裏，怪不是滋味兒的……
如果她能早點處理好她和蕭昱辰的問題……也許就不會讓她們經歷今日磨難。
想來，看到這一切，蕭昱辰那顆固執的心，也會有所鬆動吧？
“你們還有什麼可以投靠的親人？”溫錦問道。
母女三個都詫異看着她。
大女兒先哭了出來，“夫人，您……您不要我們嗎？”
溫錦嘆了口氣，“你們別擔心，如果你們實在沒地方去，我也會安頓好你們。我家並不是這附近的，我們還有要事在身，不能把你們帶回家裏去。”
母女三個驚慌失措地對視一眼，然後茫然地搖頭。
“沒，我們沒地方去，我們爹沒了，娘謀生的地方也沒了……我們不怕喫苦，不怕累，您給我們什麼活兒，我們都願意幹！”大女孩兒急切地說。
小女孩兒也跟着點頭。
那婦人倒是明事理，她拉拉兩個女兒，讓她們別說話。
“夫人救了我們，也買下了我們。從今往後，我們就是夫人的奴婢，但憑夫人安排。
“奴婢劉蘭，這是我大女兒高氏，小萍，今年八歲。這是二女兒小芳，年六歲。
“奴婢承蒙皇后娘娘的恩典，上了三年女學，識字，會算術，珠算熟練，以前在布行給人做賬房。也兼職茶樓的賬房。
“小萍剛開始啓蒙，能識《三字經》，小芳還不認識幾個字。”
溫錦點點頭，對這個劉蘭倒是十分滿意。
懂禮數，知進退，知道自己該幹嘛。
溫錦笑了笑，“你們別擔心，以後的日子會好起來的。我也會安頓好你們之後，再離開。”
“多謝夫人！我們母女勤懇，不怕苦，但求一個容身之所，但求一口飯喫，日子都能過起來的！”劉蘭說道。
溫錦點點頭，她琢磨着，等到了青城山，就把這母女三人，安頓在青城山。
爲了節省時間，晌午他們就把馬車停在道旁。
車上的人都下車休息。
溫錦佯裝從車廂裏拿出許多新鮮瓜果，以及炒熟的栗子做乾糧。
本來在給玥兒辮狗尾巴草的兩個小姑娘，看見那些瓜果，眼睛都直了。
“那……那是什麼呀？”她倆一邊問，一邊嚥着口水。
“甜瓜，桃兒，沙果，還有栗子……”
就像倆小姑娘給玥兒介紹，地裏的草，都是什麼草，那些兔子愛喫，那些可以打給豬喫……
玥兒也給她們介紹，她娘拿出來的瓜果，都是什麼果兒。
溫錦把瓜果給了劉蘭，讓她分給兩個小姑娘喫。
兩個小姑娘第一次見到這種東西，一開始有些怯怯的，但嚐到這東西的美味之後。
她們就像兩隻小饕餮，甩開腮幫子大口大口炫。
“唔，好甜，好好喫，阿孃，我以前從來都麼喫過這麼好喫的果兒！”
溫錦一家三口，喫相都很斯文。
“你怎麼想的？”
溫錦一邊用小刀插着蕭昱辰給她切好的水蜜桃，一邊看着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