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憑姜芊怎麼追問，溫錦就是不肯多說。
但至少，她可以確定，大哥現在是安全的……人沒事就行。
姜芊是萬事不掛心的人。
用好聽點兒的話說，就是豁達淡泊。
用鳳淵的話說，就是“寡情，涼薄”。
她知道大哥沒有性命之憂，就拋開這件事，全身心投入她的“校董”身份當中，竭力地辦醫學院的事兒。
姜芊恐怕怎麼也想不到，她那在家裏頂天立地的大哥。
如今真是“卑微”進了塵埃裏。
“我想喫東街的炒栗子，聽說是皇后娘娘改良的品種，特別甜，你去買。”
雀爺一句話，姜朔就馬不停蹄趕去東街。
他緊趕慢趕跑回來，爲了讓那栗子不涼，他把滾燙的栗子揣進懷裏。
拿出來時，還冒煙兒呢。
雀爺卻看也不看那栗子一眼，“忽然又不想吃了，西街的大麻花，聽說不錯，你去買兩根。”
姜朔目光幽幽地看她一眼。
雀爺一挑眉，“不想去？別忘了你的身份！我能讓你留下，就是對你的恩賜！”
姜朔皺了皺眉……
雀爺哼笑，“你若不想去就明說，咱們契約就此作罷……”
“我去。”姜朔扭頭又去了西街。
雀爺這纔看向那包冒着熱氣的栗子。
她伸手拿出一顆渾圓飽滿的栗子，又猛地鬆開，縮回手。
栗子彷彿灼燙了她的手指，更灼燙了她的心。
她穩了穩心神，重新拿出栗子，她剝開放進嘴裏。
栗子很甜，甜中似乎還帶了一點點苦澀。
……
雀爺這邊，一邊故意折騰姜朔，試圖在去大沽之前，把他逼走。
一邊努力培養她的接班人，好早日帶給溫錦過目。
而宮裏也在爲這件事，緊鑼密鼓的準備着。
小太子帶着他的幕僚們，去御書房求了皇帝，批覆大沽給他們建船廠。
照鈺兒的猜測，他爹肯定二話不說就批了。
可沒想到，他爹看了他們的計劃書，卻壓在一摞奏摺下頭，還說，“朕要考慮考慮，你們回去，繼續準備。”
他爹的反應出乎意料。
溫元傑等幕僚們，回到東宮，紛紛圍着太子詢問。
“皇上不同意嗎？”
“需不需要再去求皇后娘娘？請娘娘跟皇上說？”
“娘娘以往各項舉措，哪怕羣臣反對，皇上都鼎力支持……”
“這次的造船，海運，也是娘娘的策略，怎麼看皇上的意思，是要擱置呢？”
衆人圍着鈺兒。
鈺兒雖年幼，但天天被大儒先生們灌輸帝王策，竟也有了“少年老成”的持重之相。
他端坐上位，託着下巴，沉思不語，不辨喜怒。
衆人甚至開始懷疑，小太子他是不是沒聽懂的時候……
鈺兒才擡頭道，“此事雖是阿孃提議，但她既然交給我們，那就該我們想辦法解決。
“如果遇到一點困難波折，我們就去找阿孃想辦法……她又何必交給我們？
“也許是父皇在考驗我們呢！看看我們是否有不屈不撓的決心！”
衆人聞言，紛紛點頭。
雖然殿下說的道理淺顯，卻也不是沒有可能。
“且阿孃有孕，不能老是叫她操勞，我們彆着急，只管積極準備。
“父皇那兒，我再探探口風，看看他究竟是什麼意思！”
鈺兒大大的眼睛，透着一股子靈氣。
他的話有些孩子氣，卻也安撫了衆人急躁的心情。
衆人各自退下，積極準備。
蕭昱辰左等右等……
他等了幾天，也沒等到溫錦跟他開口。
這日，他下了朝，徑直來到溫錦宮中。
溫錦懶洋洋地看着書，見他來了，擡眼衝他一笑，又低頭看書。
蕭昱辰微微蹙眉……怎麼鈺兒沒有來求助溫錦？
“你沒什麼事，跟我說嗎？”蕭昱辰決定主動出擊。
溫錦怔了怔，“沒有啊，什麼事？”
蕭昱辰沉默片刻，“鈺兒這兩天沒來晨昏定省？”
溫錦狐疑，“早上太忙，晨起請安我免了。傍晚他都來陪我用飯，怎麼了？”
這就奇怪了。
蕭昱辰道，“他沒求你什麼事兒？”
溫錦搖了搖頭，思量片刻，“你倆鬧矛盾了？”
蕭昱辰哭笑不得，“怎麼會！我又不是小孩子，還跟他鬧矛盾？”
溫錦凝眸看他。
蕭昱辰擡手覆在她微隆的肚子上，怕她擔心，索性敞開了說，“鈺兒求我批准大沽建船廠的事兒，我給壓下了。”
溫錦挑了挑眉，“爲什麼啊？當初我跟你說的時候，你同意的呀。而且大沽，不是你挑的地方嗎？”
蕭昱辰道，“是。所以我以爲，他會來求你，讓你來跟我說。”
溫錦聽不懂了，“這有什麼區別嗎？”
蕭昱辰道，“我的意思是，你派出一個女官，把提案放在朝會上，由你的人正式提出來。”
溫錦哦了一聲……那這確實就不一樣了。
事兒還是那個事兒，但政治層面不一樣。
一個是太子的提議。
一個是後宮皇后娘娘的提議。
“鈺兒雖年幼，但他是個有想法的孩子。這件事，我提了之後，都是讓他組織人在做。
“雖然有先生和謀士們爲他出謀劃策，但他心思也是在這上頭的。
“他做好了這一切，你卻讓我去提。將來大功告成，功勞豈不又歸在了我的頭上？”
溫錦想起歷史書上“鄭和下西洋”的記載。
她正色道，“此事若能做成，或許能青史留名呢！這樣的事，還是把名歸給鈺兒吧！
“這對他如今的儲君位置，以及將來坐穩皇位，都大有好處呀。”
蕭昱辰深深看了溫錦一眼……其中情愫，猶如濃墨，化散不開。
溫錦還在想……難道這對父子，這麼早就開始因爲“皇位、權利”開始角力了嗎？
卻聽蕭昱辰道：“我正是爲鈺兒的名聲着想。你怎麼就確定此事一定能成功呢？
“雖然種甘蔗，做雪花糖，建女學，普及基礎教育……這些事，一開始也都很多人反對，但漸漸都做成了。
“不能表示，海運這件事也能做成呀？萬一，失敗了呢？”
溫錦怔了怔……蕭昱辰不像是怕失敗的人呀？
他這人從來不說喪氣話，今兒個是怎麼了？
“此事重大，且投入一定是巨資，若成功了還好，鈺兒自然有好名聲。
“但若失敗了，對他名聲不利。也容易爲他招致朝臣反對。
“但你就不一樣了，你向來喜歡跟朝臣‘對着幹’，由你提議這件事，朝臣會習以爲常。
“就算失敗了，於你也沒有什麼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