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斬睡着了。
這是好長一段時間裏都不曾發生過的事。
不但睡着,而且還做了夢。夢裏是被血洗的無慮山,一身白衫的重琴靠着樹幹奄奄一息,唯獨他的目光看得深遠。
遠到天際之上。
畫面一轉夢境的內容又變了。
巨大的黑暗之中,司野深陷其中。不,確切來說是司野創造了黑暗,他懸於半空,展開足以遮天蔽日的黑色翅膀,眼睛火紅,周遭盡是黑暗力量在縈繞,遊走。
可他背部有傷,血順着翅膀而流。他衝着他喝道——
收了我!
緊跟着程斬似乎又看見了重琴,還是躺在血泊之中,他像是在等誰,也像是在找誰,目光就一直看向遠方。
程斬不知道他在看什麼。
可心裏隱隱有感覺的。
少許,就見重琴的嘴脣翕動,像是說了什麼。
程斬聽不清,儘量去靠近。
可也不知道怎麼了,他和重琴之間總是隔着霧氣,跨不過扯不斷,似真似幻。而且不管他多麼努力靠近,他和重琴之間的距離總是那樣。
不會因爲他的靠近而距離縮短。
程斬就站在原地不動了。
他一直盯着重琴,從他翕動的脣裏試圖讀懂他在說什麼,可無濟於事,離得太遠了。
驀地,程斬從夢中醒來。
就是突如其來地睜眼,毫無預警的。
窗外竟都是大亮了。
陽光很刺眼,投射進來映得屋子裏白茫茫的一片,有剎那間會讓程斬誤以爲自己是在無慮山。
但轉念一想,也不對,無慮山的陽光很絢不假,可從來不像這樣刺眼。
刺眼嗎?
程斬意識到這點,狐疑。
不對啊,他記得昨晚上明明已經拉上窗簾了。
司野向來有起牀氣,有時候起來被陽光照得煩,所以程斬總會想着在入睡前拉上窗簾。
程斬扭頭一看,司野已經不在牀上了。
這是被……陽光照醒了?
看了一眼牀頭時間,詫異,才早上六點半。
因爲住的地方離學校很近,所以司野平時不說都踩點去學校吧也是差不多的,像是這個時間他從來不會起,怎麼着都得被叫上好幾次才黏黏糊糊從牀上坐起來。
程斬下了牀,客廳也不見司野。
他走到洗手間門口,敲了兩下門,“阿野?”
沒人應聲。
程斬乾脆擰門就進。
洗手間裏空空如也。
司野不在家裏。
程斬打了他的手機,卻很快聽到了手機鈴聲。順着鈴聲找過去發現,司野的手機卡在沙發縫裏了。
程斬掛斷電話,將司野的手機拿出來。
手機也沒帶,能去哪?
程斬一時間有點無所適從,又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間。
像是這種時候也不是沒有過,他記得有一次司野起得很早,恰好上午沒課,他就去買早餐了。
但當時的情景程斬是知道的。
他只是煮了壺咖啡,看着司野騎上腳踏車走了,沒一會兒又騎着腳踏車回來了,車把手上掛着個透明的大袋子,袋子裏裝了各式各樣的早餐。
將早餐攤上的東西挨樣都買回來了。
程斬又等了將近十分鐘,終究還是坐不住了。
出了門,騎着腳踏車沿途找,一直找到早餐攤。早餐店老闆表示今天沒看見司野,很肯定。
平時程斬和司野會時不時就來店裏喫早餐,加上兩人的外形條件好,老闆對他倆的印象挺深刻的。
之後再遠些的早餐攤也都問了,都表示沒見過司野。
程斬心裏開始惶惶不安。
甚至騎上腳踏車時,控着車把手的手都在抖。
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這麼害怕,司野就算不來買早餐,那他個大活人可以去任何地方。
可程斬轉念一想,他能去什麼地方?
就算要去,依着司野的性子也該跟他說一聲,而且手機都沒帶。
程斬越想越恐慌。
明明一切都挺好的,怎麼司野突然就不見了?
他平時也不睡覺的,昨晚上怎麼就睡着了?
程斬先是給司家去了通電話,管家接的,聞言後表示司野沒回老宅。程斬胸腔裏有股子氣上不去下不來的,竟是呵斥了管家,說司家那麼大,難保司野回去了之後根本沒看見他。
一大早的,倒是把管家給罵懵了。
老二司澤陽在家呢,許是剛起牀,從管家手裏接過電話。
最開始嗓音含含糊糊的,後來許是察覺程斬語氣的嚴肅,便命管家派人去找,將司家裏裏外外找了個遍。
結果,司野就是沒回司家。
但相比程斬的緊張,司澤陽挺理智的,寬慰程斬說司野那麼大的人了根本丟不了,可能就是出去遛彎了,時間到了自然就會回去,再不濟他總得去學校吧?
一語點醒夢中人似的。
程斬去了學校。
時間尚早,學校還沒熱鬧起來。程斬從本科部找到研究生部,卻沒看見司野的影子,最後他都恨不得拆學校了。
就這樣一直等到上課時間,還是沒見着司野。
程斬直接找了司野的同班同學,可令他愕然的是,不管是誰,不管他怎麼問,那些同學都搖頭表示不知道。
不是不知道司野的去處,也不是表示沒見過司野。
而是,他們根本就不認識司野!
都跟程斬說,他們班上從來沒有一個叫司野的同學。
這可真是離了大譜了。
程斬幾番才把情緒控制下去,否則一拳打下去後果嚴重。
他又去找了系主任,找了院領導,找了所有曾經跟司野有過交集的同學、老師,甚至找了之前圍攻過司野的那夥人……
大家都表示——
不認識司野。
也從來沒聽說過這個人。
程斬真是惱了,恨不得一把火把學校給點了。
之後他又折回頭打給司家,不想司家的口風也變了。
半小時後,程斬將司澤陽堵在了老宅門口,那輛車愣是沒讓出。
司澤陽探出頭看着程斬,一臉無奈的。
“我都說了,司家我就是最小的兒子,沒你說的那個叫司野什麼的。”
程斬冷笑,“繼續裝!”
“我有什麼好裝的?本來就是這樣,還有程先生,我是因爲你之前多少幫過司家纔對你這麼客氣的,你最好別得寸進尺啊,有病去看病,別在司家大門口這鬧。”司澤陽給出警告後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