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哪怕是程斬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也不敢保證說秦三嫂今晚一定會出現。
司野乾脆往草地上一躺,挨着篝火旁,他轉臉瞅着程斬,火光映亮了司野的側臉,線條柔和俊臉,不同於程斬面容的冷峻,哪怕在火光之下,程斬抿脣不笑時都是清冷。
“看什麼?”程斬掰了幹樹枝往篝火裏一扔,雖說沒轉頭看司野,但也知道他在瞅着自己。
其實司野也沒什麼事,就是躺下後自然而然的目光就落在程斬臉上。聽他這麼問了之後,想想說,“就是有點感嘆這變幻莫測的人生際遇啊。”
程斬沒料到這種話能從一個吊兒郎當的人嘴裏說出來,停了加柴的動作,扭頭看他,“你纔多大,經歷什麼人生際遇了?”
司野翹着二郎腿,嘴裏叼了根枯草,嗤笑,“你可別小瞧我。”
其餘的話就不多說了,再反覆強調年齡的問題就跟老生常談似的,雖說他不記得自己的事,但他有感覺,他一定不是個尋常人。
再說了,尋常人哪能有他這種境遇呢。
程斬不緊不慢地降維打擊,“阿野,不是我小瞧你,但凡你能記起個一星半點的也不至於說到年齡問題這麼沒底氣。”
司野噎了一下。
“你現在僅有的記憶是你的嗎?是身體原主人的吧?你進到身體纔多久?從嚴格定義上來說,你自己的年齡是從重生開始算起,所以也就一歲多?”程斬咣咣扔出幾個問題。
司野又噎了一下。
最後程斬來了個總結,“不管是你自己的一歲年齡還是原主人的二十多歲年齡,在我眼裏都是個小朋友。”
司野從地上坐起來,不悅,“你等着,等我想起來的!”
“好。”程斬不急不惱的,瞥了他一眼。
將剩下的乾柴都扔進了篝火裏,程斬問他,“那你坐那慢慢想?夜深人靜的利於思考,正好缺個守夜的。”
“要守你守,小爺我爬了一天山不說還給你下水抓魚的,累着呢。再說了,你都巴不得秦三嫂來,守什麼啊。”
司野說着,起身要往帳篷裏走。
又被程斬叫住了。
司野斜睨着他,“幹嘛?害怕啊?害怕就跟小爺我低個頭服個軟,我就大人不記小人過。”
程斬:……
想多了。
朝着司野一勾手指,“你過來。”
司野慢悠悠走上前,居高臨下看他,“幹什麼?”
程斬無語,這臉子可真是,說變就變,不就懟他年齡的事了嗎?這有什麼好比的呢?
他又衝着司野示意了一下。
司野不明就裏的,蹲下來。程斬擡手,將他頭上沾着的枯草一根根摘下來,還不少呢。
“你吧,也不用耿耿於懷年齡的事,尤其是不用跟我比。天底下這麼多的人,估計也沒幾個能比我年齡大的。”
一句話說得司野差點吐血,撥開他的手,“是我提的嗎?是我提的嗎!”
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司野發誓,死也要想起來自己的前塵舊事,要不然活得太他麼憋屈了。
等司野鑽進帳篷裏了,程斬這才忍不住笑了。
還不孩子氣嗎?
又孩子氣又無聊的。
帶着他都一起無聊了。
但程斬莫名覺得,這種無聊倒是挺有意思的,在他過往的歲月裏,他的確不曾有過這種無聊。
沉睡了還好,什麼都不知道。一旦睜眼就只有一個目的,收巫靈。
一直以來程斬都覺得自己想得很明白,他是封印人,生來就是要對付巫靈的。巫靈不滅不死,他也只能不滅不死。
在漫長的歲月裏,程斬從沒想過自己能過另一種日子。像是此時此刻,他毅然決然跟着個小破孩入山了,然後成宿等待不是爲了巫靈。
聽着司野的高談闊論,跟他有一搭無一搭的拌嘴。哪怕是都喫夠了的魚,今晚再喫竟覺得美味無比。
司野那句話沒說錯,這人生際遇真是變幻莫測。就這麼貿貿然認識了司野,就這麼貿貿然交了朋友,就這麼貿貿然改了行程……
如果沒遇司野會這樣?
程斬能想象得出。
無非就是收了秦老三身上的巫靈後離開香格里拉,然後再去尋找下一個巫靈。
之前從不覺得枯燥,現在竟有了這種感覺。
他似乎開始……眷戀這個人世間了。
……
半小時後,程斬回了帳篷裏。
在他攏好了篝火後,確保一整晚都能見着火光。在這種地方,最怕就是篝火熄滅,因爲會有不可預估的危險發生。
睡袋似乎帶的有點沒必要,至少司野沒鑽睡袋裏,就墊着睡袋那麼睡着了。背對着帳門,呼吸平穩。
畢竟在雪山上,入夜了氣溫更是驟降。程斬是畏熱耐寒類型,哪怕是睡在雪堆裏也不怕冷,倒是司野……
程斬伸手摸了摸他的手,溫熱,還好不涼。
也算是離着篝火近,所以寒涼感倒是沒那麼明顯。
司野是靠裏邊躺着的,許是真累了,就連他進帳篷了司野也沒反應。程斬瞅着他的後背想笑,心可真大啊,畢竟是在戶外。
程斬躺了下來。
也沒往睡袋裏鑽,跟司野一樣,睡袋都成了睡墊了。挺累的,但睡不着,外面安靜,似乎連鳥叫蟲叫聲都沒有,偶爾風過,頭頂上有葉子在沙沙作響。
沒有車水馬龍聲,這種安靜程斬似乎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過了。
他又扭頭看司野。
幽暗裏,司野的肩膀微微起伏着,睡得挺沉,但也睡得挺安靜。
程斬在想,等秦三嫂和司迦意的事完結了之後,他和司野的以後何去何從?真像司野說的,從今以後就是好友就是好兄弟?
一段萍水相逢的關係,本就是緣聚緣散的事,以後……
其實程斬未曾想過。
司野那邊有了點動靜。
像是在呢喃。
做夢?
程斬湊近他,仔細去聽。
就聽司野在說,“那你就殺了我,殺了我吧……”
他的嗓音又低又沉的,如果不仔細聽的話,程斬壓根就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可恰恰就是聽清了,一怔,這是做什麼夢了?他讓誰殺了自己?
“阿野?”程斬輕推了他一把。
司野沒反應,嘴裏又含糊地嘀咕了兩句就沒動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