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是被咬啊。
司野又不是沒被人咬過,正常人一口咬下去,勁使破了天那也頂多就是破皮流血的。秦老三這一口可不輕,甚至說壓根就不是常人該有的力量。
司野就覺得像是有鋼釘似的直接扎他脖子裏,又是那股子冰冷,隨着秦老三咬下來的動作一併往他體內鑽。
瞬間就讓他透心涼。
渾身的血液似乎也是瞬間凝固,連腦子都不轉了,唯一的念頭就是咬下來那一刻產生的:疼,冷。
大腦有瞬間的昏沉。
卻有個畫面倏然在腦子裏呈現——
是在一個花園裏,他面朝噴泉而站,不知道在想什麼。陽光挺好的,落在他臉上,皮膚白得不健康,像是許久沒曬到太陽了似的。
有人在叫他。
是家裏的下人在找他。
但找得不夠用心,喊了幾聲見沒回應也就忙別的去了。
他沒理會下人,就靜靜地站在那。但許是在屋子裏躺久了,他竟然站得有點累。可剛打算坐下,緊跟着就被身後的一雙手給按住。
他驚駭掙扎,雙手被人從後面箍住,對方手勁不小,他沒掙脫開。想回頭,卻被只大手給按住,緊跟着將他的頭塞水裏。
幾番下來,他的意識開始模糊,但隱約覺得,那隻手在摸他。
最後他被推進了噴泉池裏……
“司野!”
耳邊是程斬喝了一嗓子,緊跟着眼前紅光乍現,脖子上的涼意就陡然消失了。
他猛地反應過來,掄起胳膊狠狠撞了身上的秦老三,力氣不小,竟生生將秦老三撞飛了出去。
緊跟着眼前幾道紅光顯現,刺眼得很,司野下意識閉眼。耳能聽到的就是秦老三發出的嘶吼聲。
這聲音竟能讓司野後背發涼。
秦老三不是沒嘶吼過,攻擊的時候,受傷的時候,甚至吼的聲音比這次大得多的時候都有。
可就今天這一聲,吼得人心神懼怕。
司野描述不來心裏的這份感覺,就是不舒服到了極點,也恐懼到了極點。
睜眼去看秦老三,他就像上次似的被那一道道的紅光纏住。
不,不是纏住。
是被釘住。
六把匕首,六道紅光,分別穿過秦老三的兩個膝蓋、兩個胳膊肘、腹部、胸口……
就跟上次一樣。
然後,司野眼睜睜看着程斬的手心裏升起第七把匕首。
也跟上次一樣,只不過這一次司野沒再多言。
正因爲第七把匕首是緩慢從程斬的手心中產生的,所以司野纔看得清楚。其實先是一團血,然後成了匕首的輪廓,最後成了一把真正的匕首。
果然是以血凝成匕首。
而秦老三的嘶吼聲別提多瘮人了。
司野聽得出來,他這一聲聲嘶吼是充滿了驚懼和絕望。
看來,這第七把匕首不簡單。
程斬利落,匕首於手心中形成的瞬間,就將其脫手而出。
那匕首發出的光芒更加耀眼,整個客棧都幾乎能被照亮的那種。伴着秦老三驚恐的吼叫聲,匕首穿透的是他的兩眉之間,緊跟着就從他天靈蓋的位置又穿了出來。
那秦老三發出最後一聲的震天吼,然後,沒動靜了。
這一幕着實叫司野開了眼,死死盯着秦老三。
秦老三不動了。
但很快,他又動了。
是身上的破衣爛衫在動,大片大片的脫落,然後就是他身上的腐肉,也在一塊塊往下掉,最後是骨頭……
司野眼睜睜看着秦老三成了白骨,白骨落地時就成了粉末狀。
他以爲這就了結了,剛想問程斬巫靈在哪呢,就見秦老三那邊又起了變化。
在白骨即將落盡時,突然有個黑色的影子竄到了空中。
像是一大團的黑霧似的。
司野聞到了更濃烈的發黴味,鼻腔再次被刺激着了。他捂住口鼻,眼睛卻片刻不移。
他有預感,這大團黑霧十有八九就是巫靈了。
黑霧在空中扭曲,迅速變換模樣,很快成了人形。
乍一看就像是上空懸浮着一個人似的,只是這人形並不標準,細長的身體,四肢也長,腦袋像人又不像人。
就在司野琢磨它到底像什麼的時候,又見幾個黑影嗖嗖朝它衝過去。
司野扭頭一看,程斬攤着手心,黑影從他手心裏出來的。
恍悟,應該是觸靈,是程斬之前收的。
就見那幾個觸靈迅速與頭頂的人形黑影融合,那黑影漸漸有了變化,腦袋的部分出現了類似眼睛、鼻子和嘴巴的輪廓。
可也就在這時,就見黑影倏然張開血盆大口,朝着司野就過來了。
沒能如願。
司野沒等反應過來,六把匕首嗖嗖嗖如數穿過黑影,同樣分別鉗制住它的雙腿、雙臂、腹部和胸腔。
那黑影瘋狂扭曲着,明明像霧氣,卻如同被膠水黏住了似的散不開。而那第七把匕首,這次是直接從影子的頭頂直穿而下。
匕首發光,由此司野看得清楚。
就見這匕首生生從影子的頭部、脖子和胸腔劃過,所到之處紅光乍現,將影子劈成兩半。
兩半影子都在掙扎,看上去就挺痛苦。
其中一半影子的手臂伸得老長,伸向司野這個方向。
司野在原地沒動,他覺得影子應該沒力氣能夠着他。
果然,不管那條手臂如何前伸都無法觸及到司野,與此同時,七把匕首拖出數多紅光,那紅光又成了線,將黑影層層疊疊繞住。
上空就成了耀眼的大紅球。
紅光之外,有金字閃現,是一個個的符文。
司野見過這種符文。
那符文每閃現一下,裏面的黑影就扭曲得厲害,似在承受極大的痛苦,看得司野都有點於心不忍了。
漸漸地,那影子變小,由人形到形狀模糊不清,再到重回一團霧氣狀,最後竟只成了巴掌大點的一團黑。
那團黑在紅光裏亂撞亂轉,很快,竟有光亮從黑團裏掙脫出來,是一個個的小光影,類似螢火蟲的光。
司野瞧着這光影眼熟,脫口而出,“魂魄!”
程斬轉頭看了他一眼,似在打量。
然後嗯了一聲。
光影不受紅光限制,輕而易舉穿過紅光甚至越過符文,分別朝着方婷、曲雅和白瑤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