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斬這個人岑冷矜貴,這不僅體現在他出類拔萃的長相上,還有周身所散發的氣質上。
他是那種自帶疏離感的人,哪怕身處鬧市,也會成爲最靜謐的風景,讓人覺得好像時間經過他身邊都會停住腳步不再遊走。
他喜靜喜默,不愛管閒事,也不刻意去攀交人情,芸芸紅塵中獨一清醒,又有看穿世間的智慧。
這是司野對他的評價。
但絕非善類。
這也是司野,在今晚,對他的評價。
其實在曲雅那件事上,司野就隱隱察覺出程斬殘冷的一面,只是當時情況混亂,主要是發生的事太超乎尋常,弄得他壓根就沒精力去想。
但今晚司野算是領教了。
程斬的性子冷淡是對世人,而他的肅殺和狠辣是對巫靈,連帶的,他對巫靈的寄主也不會客氣。
例如曲雅,又例如方婷,再例如眼前的秦老三。
司野不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很聖母,這算是人之常情吧。
那作爲封印人的程斬,能花上百年時間來搜查巫靈,爲的不就是避免巫靈危害世人嗎,這本就是救世主的角色,心懷黎民蒼生是再自然不過。
可這程斬怎麼瞧着,怎麼都像是在完成任務似的。
只是,爲了完成封印的任務,其他的,概不負責,概不過問。
正是有了這種想法,司野纔會見到程斬手心生成第七把匕首後寒意陡生。
而程斬並沒打算回答他。
或許覺得,沒必要廢話去解釋。
那把匕首漸漸從他手心升起,尾部牽了道紅色光線。那光亮十分刺眼,司野覺得那更像是被血染紅的顏色。
再看牆上的秦老三,死盯着程斬手裏的匕首,掙扎得更厲害。他吼得撕心裂肺,似乎處在極度的驚恐之中。
隨着他猛烈掙扎,順着匕首流下來的血就更多。
那嘶吼聲鑽進司野的耳朵裏,聽得他都覺得毛骨悚然,一時間竟能完全體會到來自秦老三內心的駭意和絕望。
有那麼一瞬他竟然很想去阻止。
念頭剛攀上腦子,突然就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緊跟着是一聲發了瘋的吼叫——
“你們要對我老頭子做什麼?你們這些遭天殺的!”
突如其來。
司野沒等反應過來,腦袋就被人從後面狠狠砸了那麼一下子。本來之前被秦老三掐得挺缺氧的,腦瓜子還在嗡嗡的。
又被突然這麼來一下,一時間又暈頭轉向了。
迷迷糊糊間他看見一個人衝上去,披頭散髮的,手裏像是拿了什麼,挺鋒利的,緊跟着一揚,就聽程斬悶哼一聲。
眼前紅光不見。
又聽先是嘩啦一聲,緊跟着是重物落地,然後,就是骨頭跟骨頭之間碰撞、磨合的聲響。
聽進耳朵裏時極度不舒服。
司野拼命晃腦袋。
後腦悶呼呼的疼,低眼一看,我去,挺敦實的木頭棒子,也幸好他腦袋硬,就這玩意打腦袋上不得開花了?
再定睛一瞧,竟是秦三嫂!
比起秦老三,秦三嫂更嚇人。
那張臉哪怕是在幽暗的光影裏都能看出慘白來,渾身是血!
沒錯,渾身是血。
除了臉是乾淨的。
脖子以下,全都是紅色的。
司野能肯定的是,她穿得絕不是紅色衣服,就是衣服被血染紅了。那血氣味沖鼻,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血還是別人的。
她手裏拿着的是刀子,刀刃有多長看不到,因爲捅進了程斬的肚子裏。只能看見她手持着的刀柄,刀柄就挺大挺粗獷。
是藏刀!
這間鋪子不缺的就是刀。
司野驚駭。
踉蹌着衝上前,就在這時,秦三嫂的刀子一下就拔出來了,那刀子果然挺長。程斬喫痛,腳跟不穩連連後退兩步,司野一下在後面將他扶住。
再看秦老三,已經從牆上下來了,剛剛重物落地聲就是他發出來的。
他已經不是人形了。
許是被匕首釘過,他近乎還保持着被釘的姿態,四肢極度扭曲。秦三嫂站他前面,揮着手裏的刀子,眼珠裏迸發的都是憤恨。
秦老三攀附在她身上。
說是攀附一點都不誇張,在他咔咔幾聲扭骨頭後,他真就像是個沒骨頭的人似的,整個人趴在秦三嫂的身上。
像是,在貪食着秦三嫂身上的血。
司野顧不上打量秦老三目前的狀態,胳膊託着程斬,眼瞧着他腹部就血流成河。司野第一個念頭就是叫救護車。
下一秒去摸手機,卻被程斬按住手。
司野覺得手背濡溼,不用想,是他的血。
“先顧着自己的命!”司野知道他不甘心,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程斬置若罔聞,試圖站直,眼裏佈滿戾氣,手心有微微的紅光乍現。可畢竟是受了傷,有些力不從心。
秦三嫂見狀,怒吼着又揮刀上前。
而秦老三整個人是趴伏在她身後的,乍一看,秦三嫂就像是背了一個挺大的肉球似的。
秦三嫂這一刀又是奔着程斬來的,那就是殺人的架勢。
司野眼疾手快,一把扼住秦三嫂的手腕,狠狠一用力,刀子就落地了,喝了一嗓子,“你剛纔能耐勁哪去了?躲啊!”
吼程斬的。
相比他對秦老三的狠辣,似乎對秦三嫂的行爲無計可施。
真是生生捱了這麼一刀。
司野現在是撐着程斬,一手仍舊箍着秦三嫂的手腕,所以行動也受限。
程斬傷得不輕,卻急促說了句,“小心!”
小心?
司野心一驚,就見秦三嫂身後的“肉球”反攻了,他的臉從秦三嫂的腦袋後面露出來,衝着司野就抓過來。
司野反應快,手一鬆,以此同時擡腳就是一踹,秦三嫂被踢飛了出去,那秦老三也順勢從秦三嫂身上甩了出去。
司野覺得,這秦三嫂也不像個正常人了。
就聽秦三嫂趴在地上,眼睛裏幾乎冒火,衝着他們喊,“天殺的!你們遭天殺的!還差一點我家老頭子就能回來了!”
司野沒明白她話裏的意思。
而對方也沒給他理解的時間,秦老三那頭像是恢復了些體力,他從地上扭曲着站起來,但沒上前,就衝着他們的方向開始嘶吼——
有個黑物一下就衝出來。
張牙舞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