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動,我處理你一下。”司野一拍他的肩膀,重操鑷子。
處,理……
一個大棉球直接杵程斬受傷的嘴角上,碘酒沾得太多了,往下滴答不說,司野手勁還大,碘酒滲過棉花恨不得能讓程斬喝上兩口。
簡單粗暴。
“你牙沒事兒吧?”司野也沒覺得給對方帶來了困擾。
程斬緊抿嘴角,不說話,只是搖頭。
司野誤會了他的眉心緊鎖的,“上點藥好得快,你忍着點。”
碘酒順着程斬的嘴角流下來的時候,司野這才後知後覺,哦了一聲,“沾多了。”
程斬一句話也不想跟他說。
臉上的傷好了半截,不做重點關注,嘴角青腫破皮,脖子上也有蹭傷。處理完了嘴角,司野又換了醫用棉,給他脖子上了藥。
怕衣領沾藥,司野還挺好心地一手扯着他的衣領,露出大半片的鎖骨,再往下瞅,呵,有胸肌呢。
程斬這邊嘴角上的藥水稍微幹了,他說,“差不多行了。”
眼珠子往哪看呢?
他目光不悅的,司野看在眼裏,心裏就愈發想要逗他,笑,“上藥怎麼能差不多就行了呢,萬一留疤呢。”
程斬懶得跟他掰扯,任由他去了。
一時間房裏倒是安靜下來。
這倒是程斬想要的效果,他是個安靜慣了的人,自打司野進了這個屋,他耳朵就沒清閒過。
現在……
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程斬開始打量起司野來。
腦袋離得他胸口很近,近到臉頰五官都看得清晰深刻。年輕俊朗,眉眼彎彎時,狹長眼角也會微微上揚,就顯得略帶邪氣。
可明明就是這麼一張臉,也明明就是一雙深邃勾人的眼,怎麼就藏着不符合年齡的老成?
這種老成還不是裝出來的,像是看遍世間變換人情冷暖後的隨遇而安。
但……
程斬稍稍往前一傾,眼前大男孩身上的氣息就落進呼吸裏。
摘去藥水味,是略帶柑橘的乾爽氣,其中還混着極淡的奶香,清爽又能引人駐足。
“你喝牛奶?”他冷不丁問了句。
司野擡眼瞥了他一下,也不知道他爲什麼會突然這麼問。“對啊,喝,怎麼着,你打算去超市給我扛個幾箱回來?”
程斬沒應聲,心笑,什麼看盡冷暖歷盡千帆的,不過就是個還沒戒奶的小屁孩。
雖說不見得有多專業,但起碼也算是把傷口清理好了。
司野問他,“你是不會打架?”
程斬想了想說,“我沒跟人打過架。”
司野嗤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說你也是堂堂七尺男兒,身子骨也挺健碩的,就算不會打架,躲架總會吧?就眼睜睜捱打?”
程斬挑眉,“他們又打不死我。”
司野聞言愕然,“你這腦回路可以啊,是,打不死你,但破個相也夠你受的。”
說到這兒,他又狐疑地打量他,“你偷進秦老三皮毛店的時候身手挺利落啊,打架不行?”
程斬慢悠悠嗯了一聲,“打架不行。”
白瞎長這麼高個了。
但這不是司野來他屋的重點,將藥箱一闔,態度轉爲認真,“秦老三的靈堂被砸,這件事你怎麼看?”
程斬抽了紙巾,擦了擦嘴角的藥水,“被砸不可能,很明顯是秦老三老婆想把事情鬧大。”
“鬧大……”司野細細品着這句話。
燈籠壞了,遺像相框的玻璃碎了,要說靈堂有多狼藉也算不上,所以秦老三老婆說靈堂被砸就有失偏頗,照這麼看,她確實有擴大事態嚴重性的嫌疑。
想到這兒,他挑眼看程斬——
“臨走的時候你從棺材裏拿了什麼?”
這次程斬竟沒瞞他,告知,“符。”
司野一下想到秦老三身上的那些符紙,緊跟着排山倒海的疑問就來了。
符紙是用來幹什麼的?
昨晚他們看見的影子是什麼東西?
秦老三死了大半年了,他老婆爲什麼遲遲不將屍體下葬?
他拿走符紙幹什麼?
還有就是……
“你到底是什麼人?”這纔是所有問題的關鍵,司野強調了句,“捉鬼?當我三歲孩子呢?”
程斬輕嘆,“真的差不多。”
“那秦老三——”
有人敲門,挺輕挺謹慎。
生生斷了司野盤問的計劃。
程斬竟很難得笑了笑,有點故作惋惜之態。他起身去開門,不想門外站着的是曲雅。
……
方婷不知不覺睡着了。
夢裏雜亂得很。
好像還看見了她自己,走在霧濛濛裏,然後停在一個窗子前。
那是間教室。
外面明明霧氣很大,可教室裏明亮得很。
來自一個男人。
他瘦高,身穿白色襯衫,眉目清朗,雖說眼角稍微爬上紋路,但舉手投足盡是魅力。
見到站在窗子前的她,他微微一笑,朝她一招手。
……方婷驀地醒了。
房裏的光線不明,曲雅不在屋,出去之前幫她把窗簾拉上了。
她翻了個身,餘光卻不經意瞥到了一個東西。
猛地坐起來。
心臟砰砰狂跳。
環顧四周,一切如常。
可她能肯定剛剛就是看見什麼東西了,很快地從餘光裏掃過去。
像是……她細細去品,品來品去的後脊樑就森涼一片!
是人!
想到這點,方婷整個都緊張起來了,汗毛豎立,房裏有人嗎?如果有的話,是不是意味着在她睡覺的時候那人就在?
不是曲雅,她敢肯定這一點,餘光裏的身影挺高的,至少不是曲雅的身形。
方婷一動也不敢動,手機放在桌上充電,離牀有段距離。
而那個桌子,就挨着衣櫃。
方婷死死盯着衣櫃的門,緊張地嚥了口水。
現在再去仔細回憶,那人是很快速地閃走了。不可能出房門,沒聽見房門響,也不可能在洗手間。
洗手間的門沒關,從她的角度能將洗手間看得一清二楚。
只能藏衣櫃裏。
但是那麼快的速度就躲進衣櫃裏……確定是人嗎?
方婷想得頭皮都發麻,第一個念頭是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