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下轉涼了。
連着兩日都是綿綿陰雨。
坐在鎮撫司的堂屋裏,謝雲書都感覺骨頭縫裏漏了風。
她將筆擱下,搓了搓手,端起茶蠱,卻發現杯裏的茶已經涼透了。
她只能起身,重新去茶房倒上一杯。
大門被從外面推開,嗖嗖的冷風一下竄進來,將屋裏好不容易聚攢的熱氣給散了去。
四五個人將佩刀卸下,圍着爐子坐下烤火。
謝雲書回到位置上,看到桌上放着一個油紙包,打開後,裏面是一隻熱乎乎的肉燒餅,她知道是誰放的,走過去,遞過兩文錢。
“老大,這銀子不用給我”
“拿着吧,你也不容易,還得攢錢娶媳婦呢。”
“不是,”滿武臉色通紅,撓了撓腦袋,“今兒我忘記帶銀子了,是老劉付的銀子。”
謝雲書擡頭四周看了看,“他人呢”
“在外面抽菸呢。”
滿武接着啃着燒餅,“我看他這兩天心情不大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劉嬸子吵架了。”
謝雲書收回手,擡腳走了出去。
迎面而來的涼風颳的臉生疼,她摸了摸單薄的衣服,哈着熱氣,走過去蹲下。
謝雲書將兩文錢遞了過去。
老劉也沒客氣,將錢揣到了衣服裏,煙桿子在地上磕了磕。
謝雲書見他臉色凝重,看得出心事重重,試探問道:“惹劉嬸子生氣了,沒讓你上炕”
老劉瞥了他一眼,抿了抿嘴:“又是滿武那小子嘴碎了”
“他也是關心你兩口子。”
謝雲書望着這灰濛濛的天,身子凍得哆嗦,站起身來:“老夫老妻的,你是個大男人,讓着她點,回頭給她買點東西捎回去,劉嬸子是個不記仇的,保管今晚就好了。”
“這天怪冷的,你抽完這杆就進去吧。”
說着,她便轉身往裏面走。
“大人,”老劉突然出聲。
謝雲書停下腳步,望了過去。
老劉遲疑了一會,沉着聲音問道:“戚氏那個案子,大人打算怎麼判”
謝雲書怔了一下,沉默了下來。
“殺人償命,她雖然也有苦衷,可這殺人就是不對。”
頓了頓,“那兩個孩子可好”
老劉將煙給滅了,站起身來,“那孩子同我說了一點事,這事我給大人說了,大人爲難,可不說,我這心裏不好受。”
謝雲書眼睛動了動,若有所思:“你說。”
老劉輕嘆了口氣,將藏在心裏那件污穢的事情倒了出來。
謝雲書站在寒風裏,身子冷,可心更冷,這個世道是怎樣將一個女人逼到這個地步的,殺人還不解恨,還要將那腦袋給生生的砍下來,她心裏不解,也想過一些,戚氏值得同情,可卻不能脫罪。
“我也想過了,這事少一個人知道,對她也許更好,可大人,咱們現在知道了,能當做不知道嗎那兩個孩子可怎麼辦”
能怎麼辦
戚氏一開始不打算說,大概也是出於爲了兩個孩子着想。
這案子若想要輕判,除非戚氏能自己站出來爭一爭,可謝雲書知道,那個女人和她娘一樣膽子小,認定的事情大概這一輩子都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