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過後,府上安靜了下來。
楊亭酒後微醺,邁着閒散的步子走進了奉明軒。
小廝老遠看到人回來,連忙將手中的掃帚放下,去將人攙扶着走進屋裏。
“先生,喝茶。”
楊亭打了個醉嗝,接過茶蠱淺淺呷了一口。
茶是涼的,他很快一仰頭喝下,擡手擦了擦嘴,“再來一杯。”
小廝連忙再給倒上一杯。
楊亭端着茶蠱,搖搖晃晃的坐在自己的太師椅上,目光落在不遠處,自己最得意的學生身上,他眉頭微蹙了下,輕嘆了口氣:“佈置給你的考題可完成了”
謝沉將書放下,將他手邊答的題拿起,起身過來,遞給了老師。
楊亭將茶蠱擱在桌上,接過看了一眼。
字跡工整乾淨,下筆有力,龍飛鳳舞,氣勢斐然,有自己的一套筆法,不比那書法名家差,還有這作答,綜合審題,答的也全面,更有自己的一番獨特見解。
這樣的卷面不管放在哪,都是一份十分的答卷。
楊亭捋着八字鬍,輕嘆了口氣,“老師已經沒有什麼可教給你了。”
謝沉安安靜靜的站着,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好像這些話跟他沒有什麼關係。
楊亭對這個學生的性子有些頭痛,盯着手中的考卷,斟酌了一會,“以你的能耐,科舉三甲不成問題。”
他將手中的東西擱在桌上,端起茶蠱抿了口,緩了口氣:“今兒爲師去你祖父那吃了點酒,老爺子對你的前程十分關心,特地詢問了我一番,我也是如實做了答。”
他瞅了一言不發的學生一眼,眼裏劃過深思,“其實以你的能耐,本早該功名加身,爲何武舉那次,殿試你交了白卷”
謝沉回道:“學生志不在此。”
“胡說,”楊亭將茶蠱扔在了桌上,“你蒙誰也蒙不了我,你若真志不在此,那你考什麼武舉你明明是榜首,爲何要將狀元讓你那二弟”
謝沉沒有說話。
楊亭冷冷的哼了一聲:“我聽說那謝雲書的策論也是你教的。”
謝沉沉默了一會:“那是他應得的。”
“應得”楊亭咀嚼着這兩個字,心裏一下了然,“你倒是大方的很。”
他實在是不明白這個學生心裏在想什麼,明明過去這兩兄弟雖然說不上水火不容,可也是涇渭分明,怎麼他才離開了那麼些日子,謝沉這小子就將快到手的狀元拱手相讓了
他聽老爺子說,這孩子不僅交了白卷,科舉都不打算考了。
“這次科舉你務必要參加,只有真正的入仕”
“你們是誰”
外面突然傳來聲音,楊亭的聲音止住,擡首望去,只見一個身着枚紅色細腰羅裙的婦人走了進來,身後跟着一衆丫鬟婆子。
“沉兒,你看娘給你帶什麼好喫的來了”
楊亭皺了下眉頭,看向謝沉,又看向出現在這屋子裏的人,他站起身來:“爲師喝了點酒,有些不適,先去小憩一會。”
他擡腳往外走。
梅羅禪吩咐丫鬟將飯菜擺在桌上,望着如今已經長大成人,俊朗深冷的兒子,她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