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蘇古雅集都已經算打烊了，因爲展廳的燈都關了，我和小武正在收拾茶桌。
而蘇沫其實都已經先一步走了。
林正卿是推門而入。
他發現我們店裏的燈都已經關了一半了，不禁嘀咕了一句。
“這麼早就下班了？”
我見林正卿竟然這個時候還過來，那肯定是有事發生。
不過，我看了看他，也並不能從他的表情裏看出這事是好，還是壞。
林正卿臉色平靜，無悲無喜。
“咋這個時間還跑我這裏呢？”
我是邊問邊又坐了下來，拿起茶具就要泡茶。
林正卿見我茶桌上的茶具都是剛剛清洗過的，是趕忙攔住了我。
“別泡了，都剛剛洗的，泡了也喝不了幾杯，浪費了。”
我一想也是，真泡還的確喝不了幾杯，的確浪費。
所以，我也就當真放下了茶具。
當然了，人際交往不能怕浪費，就算一杯不喝，該泡還是得泡。
不過，我跟林正卿的關係已經到了沒必要浪費的程度了。
所以，他說不泡我也就不矯情了。
我放下茶具，看着對方笑道，“說吧，下午情況如何？”
“我就是來跟你說這個事的……”
中海美術館的人過來的速度比林正卿想的快多了，他是前腳剛回了省美，人家後腳就緊跟着到了。
別說他想提前召開個會議內部通個氣的，就是我們給他的那塊三明治，他都來不及喫的。
人來了，那就只能接待。
對方來的人也不多，就一副館長和一位負責展覽的部門負責人。
另外，還將那幅畫給帶了過來。
林正卿親自接待，把他們讓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喊來了分管展覽的副館長。
對方是一上來就直接開門見山，說電話裏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這畫被掉包了，現在他們把假畫給帶過來了，真畫無論如何要交給他們帶回去。
林正卿是還沒說話他的副館長就說話了，說你們這是不是搞錯了，我們這畫是好好的交給你們的，你們也都認真驗收還簽字確認過的，現在跑來說畫有問題，這不合適吧？
副館長這話一下子就讓對方急了。
說咱們都是兄弟單位相互信任，而且這幾十幅畫的交接，也都是清點清點數量，覈對一下清單，大致看看沒問題就簽收了。
哪裏會一幅一幅認認真真進行鑑定的。
而且，就是認認真真鑑定，你這畫仿的這麼好，也不是我們一般工作人員有這個能力能鑑定的啊！
其實說到這裏得提一句，中海這邊說的是實話。
館藏單位之間相互借東西辦展，或者聯合辦展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按標準流程東西的交接那肯定是要認真確認方纔能夠簽字接受的。
但是，實際情況不可能做到嚴格的標準流程。
偶爾一兩件大件的國寶文物進行交接，那肯定是會認真鑑定確認的。
但是如果是幾十件甚至上百件東西，你說進行認認真真的鑑定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你想啊，這也不是一般工作人員能夠有的能力，但總不可能每次交接都找一大堆專家過來花上好幾天時間進行鑑定確認吧。
國內館藏單位之間的文物交流，相互交接其實憑藉的就是一個信任。
畢竟大家都是體制內的單位，按中海美術館的說法就是大家是兄弟。
所以，出了事大家都不好交差。
但，其實就是因爲這種相互信任，這種潛規則，反而讓很多人鑽了空子。
很多館藏單位，甚至相互之間勾結，在文物的交流中心照不宣的把文物給掉包了。
所以，中海美術館的人說的是實話。
但問題是實話只有在不出問題的時候纔有意義，出了問題，那就是照章辦事了。
所以省美這邊副館長就搖頭了，說您要是這樣說那要交接簽收做什麼？
而且了，你怎麼能確定東西就一定是在我們這裏丟的呢？爲什麼不是在你們中海丟的呢？
這畫都已經在你們那裏展出一個星期了，你這樣說是不是不合適呢？
副館長這話一出，算是把炮仗給點着了，對方立即就大聲吼了起來，說他們有監控，從頭到尾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林正卿一見對方吼了起來，是趕忙安撫對方，說有話好好說，都是兄弟單位，以後還要合作呢！
這話說完對方算是冷靜了下來，但是林正卿卻話鋒一轉。
說我們邱館的話雖然說的直接了點，但是道理還是有的，這樣吧，這畫既然都已經交接給你們了，你們也簽收了，而且還在你們那裏展出了這麼久了，你們現在跟我們說東西被掉包了，那你們總得先證明這東西在你們那裏是沒問題的吧？
這話一出，對方瞬間就啞火了。
的確，林正卿這話說的很是在理，你先證明。
但是對方的沉默也只是瞬間，不過兩秒中海的副館長髮話了。
說林館你這個要求那當然沒問題，我們有從頭到尾的監控，要不你們派一個人去我們中海，我們雙方一起查看監控。
林正卿直接擺擺手給拒絕了。
他說這畫是國家的，屬於國寶，如今畫被掉包了，這是大事。
所以，這不是你我兩家單位自己說了算了。
對方問那你說怎麼辦？
林正卿說報警，你們直接報警。
對方一聽就奇怪了，說爲什麼不是你們報警，而讓我們報呢？
林正卿說，這畫一來是你們中海的畫，二來發現被掉包了也是在你們中海被發現的，在我們這裏那是毫無問題的。
所以，當然得你們報警了。
這話說的對方是無言以對。
坦白講，林正卿這一招使的太精妙了！
他把矛盾轉移給了中海，讓中海報警，這等於是把得罪人的事讓中海來做了。
萬一這真是我們先前猜測的那樣是別人早就計劃好的，那壞事的動作也不是他林正卿做的，而是中海報的警，跟他無關。
這一招的確很妙！
其實林正卿是個聰明的人，只不過他清高了些，社會的黑厚經驗淺了些。
如果他在館藏單位混跡個十幾年，我相信他也一定是個老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