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先露出來的幾方印章,看的孫文石是喫驚不已。
因爲這可是皇帝老兒的印章啊!
這畫不管是誰的,不管好壞,只要上面有皇帝老兒的印,那都是價值不菲的。
當然了,能蓋上皇帝老兒的印,那畫肯定是好的。
所以,此刻孫文石沒有繼續往下展畫,而是仔細研究起那幾枚印章來了。
爲什麼研究印章呢?
道理很簡單啊,如果印章沒問題,確實是什麼嘉慶、宣統等皇帝的印,那這畫就基本不用鑑定了,皇帝早已幫忙鑑定過了。
當然了,皇帝鑑定過的,也未必就是真跡。
紫禁城裏也有贗品的案例,而且還不少呢!
但,就算是贗品,那也是幾百年前的贗品,只要蓋了皇帝老兒的印,就是值錢的。
所以,孫文石現在的想法就是,這印是真的假的?
用蘭若煙的話說,這上面全部的印,都是柳橋傳了幾十上百年的。
而當年柳橋被滅村,很多柳橋的好東西都被於四海等人搶走了。
但是他們搶走的主要是書畫,很多工具,包括印章等在內基本上都保留了下來。
當然了,印章其實是好東西,沒被搶走並不是於四海不識貨。
而是,這些印章等都被柳橋趙家專門鎖在祕密的地方。
是後來宋元中回去找出來的。
所以,眼前這《又赤壁圖》上的印,別說孫文石,我都看不出破綻來。
孫文石是研究這幾方印,研究了半天。
他自然看不出破綻,但也沒表現出這印就是千真萬確的態度來。
而是咂吧了一下嘴,故意表示出疑惑來。
這是套路,古董商的標準做法。
就算看到好東西,那也不能表現的太過明顯。
印章沒問題,雖然孫文石抑制着自己的激動,但是畫還得繼續往下看。
孫文石繼續往下展畫,但速度明顯就加快了很多。
看的出來,他是有點迫不及待了,想知道這究竟是誰的畫。
兩張八仙桌略微有點不夠長,不過還好,這幅畫雖然將近三米,但畫芯實際也就一半長度。
整個畫的正文被孫文石完全展開,他是看的一驚,不禁奇道。
“仇英的《赤壁圖》!這畫二十年前在京都上過拍,想不到是易先生……您拍下來的?”
孫文石這句話說到後面,本來應該是感嘆句,但是到後面忽然就變成了疑問句。
他說完不禁也擡起頭瞄了我一眼。
因爲,看我現在的人設年紀,四十左右,二十年前纔是個毛頭小子而已。
我不禁笑了笑。
“孫總,看清楚了,這可不是你說的那幅《赤壁圖》。這幅可從來沒上過拍呢!”
“哦!”孫文石是聽的一驚,隨即便低下頭仔細看起畫來。
“尺幅的確大了很多,我還以爲是重新裝裱了呢!”
“這可不是重新裝裱,是畫本身尺幅就更大了。”
孫文石點點頭,仔仔細細研究起畫來,我也不再說話,端起茶杯喝起我的茶來。
孫文石是個老鑑定師了,他在這個行當裏也做了二三十年了,其眼力說實話在金陵古董行裏,算是比較突出的了。
聽說當年花國偉從蘇家出來單幹,是花了重金聘請孫文石的。
花國偉本身專收土貨,所以在金石瓷器這塊,他自己跟蘇溪亭學到了很多,眼力還不錯。
但是土貨裏幾乎沒有書畫這一類,在這方面就沒什麼造詣。
所以,他重金請了孫文石來,因爲孫文石在書畫上的鑑定水平比較突出,這是他的擅長。
不過,那又能怎樣?
孫文石研究半天,不禁還是忍不住驚歎起來。
“這是仇英晚年所作,難怪畫風跟另外三幅不太一樣了!”
“孫總果然好眼力,能從畫風看出年代來。”
我故意吹了個彩虹屁,但是孫文石不禁搖頭。
“不是我好眼力,這畫上寫着時間呢,辛亥年,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辛亥年差不多是明嘉靖三十年,仇英大概是嘉靖三十一年死的。所以,這畫是仇英晚年所作。”
我不禁點點頭,這傢伙不說眼力,最起碼他對歷史的熟知還是讓人佩服的。
“可是這畫既然是從紫禁城裏出來的,怎麼沒有記錄呢?沒聽說清朝皇室曾經藏過這麼一幅仇英晚年的《赤壁圖》啊?”
孫文石的這一問很是致命,也充分的體現了這傢伙在書畫上還是有底蘊的。
至少,他是研究過文獻資料的。
但是呢,柳橋是專門從事書畫做舊的世家,他們不可能留下如此明顯的破綻。
我不禁笑了笑,“孫總,清朝皇室,紫禁城裏收藏過的畫多了去呢!不可能你都聽過吧!”
“不是,這不是聽不聽過,而是清皇室收藏過的書畫等都是編纂成冊的。《石渠寶笈》這本書不知道易先生聽過沒有?”
《石渠寶笈》是清代乾隆、嘉慶年間的大型著錄文獻。
其著錄了清廷內府所藏曆代書畫藏品,初編於乾隆十年,最後一編於嘉慶二十一年。
很多玩書畫收藏的人,玩到專業,玩到深入,都會去研究這套《石渠寶笈》。
他被奉爲我國古代書畫收藏聖經。
但凡這本書上有過記錄的書畫,那都是搶手貨。
但有個問題是,這套《石渠寶笈》只有文字描述,沒有繪圖。
雖然這套書上大部分的書畫現在都是有明確收藏地點的,但是也有很多至今下落不明。
所以,這也被很多做假的人鑽了空子,根據書上的描述臨摹做舊。
而上當的,往往都是有研究過這套《石渠寶笈》的藏家,但是眼力又半桶水,一看《石渠寶笈》上都記錄了,就閉着眼睛買了。
“這本聖經我當然聽過了。但是,盡信書不如無書啊!”我笑了笑,然後放下茶杯解釋起來。
“首先紫禁城裏也不是隻進不出,很多好東西進進出出,今天大臣進獻一幅畫,皇帝欣賞一段時間,說不定過幾天一高興又賞賜給誰了。進進出出的,不可能都記錄進這本《石渠寶笈》了。要知道,這套書前後只編了三次,中間隔了大幾十年。很多東西沒進去也是再正常不過了吧!說不定呢,翻一翻清皇室檔案,看一看皇帝賞賜的記錄,估計就查到了呢!”
其實呢,這畫宋元中帶着蘭氏兄妹在策劃設計的時候就已經排除了孫文石的這個破綻。
我剛剛說的這個理由,其實有點牽強。
其實真正的答案我知道。
但是呢,我偏偏不直說,而是扯其他有點牽強的理由。
故故意讓他自己發現真正的答案,讓他自己打消自己的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