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徐城之後,馮國坤倒是時常過來我蘇古雅集喝茶了。
雖然他的集珍堂距離古玩街道路不近,但他幾乎隔個兩三天就過來坐坐。
他坐的時間不長,喝幾杯茶,閒聊幾句。
偶爾還跟我討教一番古董的鑑定或者清理保養。
我也會略微點撥他幾下。
我用點撥這個詞,真不是自大。
其實很多古董商,甚至大藏家。
眼力不錯,鑑賞水平挺高。
把玩古董,買賣古董那是基本沒得挑。
但是,一談到清理保養,甚至是修復古董。
我跟你說,絕大多數都是野路子。
頂多能談一談清理保養,修復那是別指望了。
實事求是的說,本身國內能夠真正懂得修復古董的,比如瓷器、字畫、金石雜件等。
這樣的人是屈指可數。
就算有,也大多都在體制內的單位裏。
什麼博物館,研究院裏。
民間,很少了。
要說有,也就數那些手藝高的做舊師了。
當然了,現在那些仿製古董的工匠不算啊!
這些人都是拿電焊做青銅器,你就別指望他修復古董文物了。
所以,我說點撥馮國坤,一點也不誇張。
馮國坤每每聽到我講的小方法,都是驚爲天人,甚至都拿出手機做筆記。
當然了,我也只是和他說一些簡單的保養和修復的小技巧。
至於很多做舊的手藝,我自然是不會和他說的。
梅溪的規矩,手藝是不能外傳的。
況且,我說了,他也應該聽不懂。
這不是一兩句話就能夠搞定的。
要知道,我可是學了二十多年。
而且練的還是童子功,一般人比不了。
“九爺,我們上次帶回來的幾件東西我盤的也差不多了,我想過幾天就拿出來上架了,您覺得如何啊?”
徐城的東西帶回來也就半個多月,馮國坤就決定上架出售了。
我覺的有點着急了,但是按蘇沫的話說,做生意就是做的資金週轉。
一年轉一次和一年轉兩次,利潤可是差一倍。
所以,誰不想早點出貨回籠資金呢!
“半個多月,會不會太短了?你怎麼盤的?”
“就是和大家一樣,常規做法啊!油脂塗抹,然後拋光。”
“那套玉劍你也是這麼做的?”
馮國坤點點頭,“有什麼問題麼?古董行大家都是這麼做的呢?”
我聽的不禁搖頭。
“馮爺,那一般是仿品做舊纔會用的手法,簡單快速能讓金石玉器短時間內產生一些看上去像包漿一樣的感覺。但是你這本身就是真的不能再真的東西,完全沒有必要用這種自毀的手法。”
“自毀?”馮國坤聽得臉色一驚,“沒那麼誇張吧?我不瞞您,我這十來年都是這麼做的,別家也是這麼做的,效果很好的啊!”
“是,效果自然好了!做舊師的手法能不好麼?如果是一般的玉璧、玉環等紋飾簡單,光潔平滑的東西,這樣做了,也清理保養得當了,短時間內也是沒問題的,但是你這套玉劍可不合適啊!”
“爲什麼?”馮國坤是一臉疑惑。
“這套玉劍之所以價值三四百萬,除了其材質本身好之外,還就是因爲其精美繁複的紋飾雕刻。而且這些紋飾雕刻的細而深,如果你用油脂,應該是豬油對吧?”
馮國坤點點頭,“對。”
古董行裏盤器物段生氣,一般都用豬油。
因爲豬油是動物油脂,比較接近人體的油脂,盤出來的效果也更接近器物長期由人把玩或流傳留下的痕跡。
這種痕跡,行內一般都是籠統的稱爲包漿。
什麼是包漿?
我在讀研究生的時候,教科書上寫的是文物表面由於長時間氧化形成的氧化層就是包漿。
實際上,這種解釋在真正的藏古界的實踐中,我以爲是牽強附會的。
包漿,講的是光感、色澤、氣味,以及綜合而來的感覺。
玄嗎?
不玄!七分客觀三分主觀。
七分客觀好模仿,三分主觀憑經驗。
所以,歸根結底,還是得憑眼力。
“如果是較爲光滑的器件用豬油塗抹完,清理好了也是問題不大的。但是這套玉劍紋飾凹槽細而深,油脂進去了就很難清理出來。你如果這樣盤上幾遍裏面必然會累積油脂,時間稍微一長,一定會有氣味。”
“喲,您這一說,我還真想起來了。我每次塗完油脂,再用毛巾擦的時候,那些紋飾縫縫裏都擦不到,只能用棉籤一點點的擦,但也擦不乾淨。”
“你看,是吧!”
“不過,也應該問題不大吧!如果這套玉劍短時間內出手了,這氣味也不會這麼快就出來了。”
豬油的薅味短則三四個月,長則一年兩年就會漸漸顯露出來,關鍵看保存環境。
所以,大部分古董商也纔不會太在意這些。
畢竟東西斷完生,賣出去了,產生什麼味那就是別人的事了。
“馮爺,你要是也有這個想法,我跟你說你可危險了啊!”
馮國坤聽得一愣,“九爺,幾個意思?”
我說危險自然是誇張了,不過對於他這麼個大古董商,也和一般小古董商一樣做,就太沒必要了。
“馮爺,這套玉劍價值三四百萬,你這肯定不是出給一般的陌生藏家,想必也都是大藏家,老顧客了。這東西一到人家手上,過段時間出了問題,雖然人家不會找你,但是總是給人不好的印象吧?最關鍵,完全沒必要啊!這真真的東西,慢幾天出手有何不可呢?”
我這話,作爲業內資深大古董商來說,他馮國坤不可能不明白。
不用我說,他也是比我理解的透透的。
但不管他是多麼大多麼資深的古董商,他也是從小古董商,甚至小店員變過來的。
所以不管大小,這些古董商的做法傳承都是幾乎差不多的。
他們不可能和我一樣自小高標準嚴要求,甚至還科班學過。
馮國坤聽得眉頭一皺,“九爺,你好像說的也是哦!我這真東西,斷個生而已,沒必要搞得這麼誇張啊!”
馮國坤和大多數古董商一樣,自來就是學的,這麼傳承下來的,所以做起來也是沒有太多考慮。
現在我這麼一點撥,他自然就反應過來了。
所以,很多時候別迷信大古董商,大藏家之類,都是人,當局者迷。
“那,我這還有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