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低着頭來了一句。
“亭爺,這件元青花不太對啊!”
我的一句話讓輪椅上的蘇溪亭聽的一愣。
愣了一兩秒,他方纔緩緩回過頭來看着我。
我並沒有急着解釋什麼,我在等。
等蘇老爺子的問話。
我想聽聽他說什麼。
如果他願意傾聽,我就告訴他真相。
如果對我表示懷疑,甚至嘲笑。
那就算了,隨他去吧。
蘇古雅集如果倒閉破產,我估計也沒這麼快,我還能做個半年一年的。
“小梅,你剛剛看出什麼了?這件罐子有問題?”
蘇溪亭臉上帶着些許微笑,態度還算謙和,再加上先前他大方同意我上手那元青花。
所以,現在,我沒理由不告訴他真相。
我點點頭,直接給了兩個字,“贗品。”
“嘶!”
老爺子倒吸了一口涼氣,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驚訝。
“都這麼真了?髮色、耀斑……”
老爺子頓了一下,彷彿頭腦中在回想他剛剛看到的那瓷罐上的每一處細節。
“可是,無論哪一方面都沒有問題啊?元青花還能做成這麼真?”
老爺子的眉頭都要皺成一塊抹布了。
但我看的出來,他這不是對我質疑。
而是全世界幾乎沒幾個人會相信,那茶桌上放着的元青花會是件贗品。
不可能,因爲沒有人能解決蘇麻離青的問題。
老爺子坐在輪椅上低着頭愣住了,他還在頭腦裏細細回想着,想要自己找出破綻。
這是藏古界越是資深人士越有的通病,就是隻相信自己的眼力。
我依然沒有說話,而是在等老爺子問出來。
但是他想了半天,最後只是輕輕搖頭。
他沒有答案。
這就對了。
“小梅,破綻在哪裏?”
老爺子再次擡起頭,一臉懇切的看向了我。
我微微點頭,然後將我的鑑定過程告訴了他。
從蘇溪亭的面部變化,你就能知道當他聽着我的話語的時候,是多麼的震驚,多麼的難以置信。
但是,最後又是多麼的幸運!
“嘶!”老爺子吸了口氣,他看着我想說什麼。
但是身後卻響起了蘇沫的聲音。
“你們怎麼了?”
“合同看完了?”
蘇溪亭輕輕轉動輪椅,看着蘇沫輕輕問了一句。
“看完了,條款沒問題,都是業內的常規合同。無非追加了幾條,關於買方送檢的條款。”
“爺爺你上完洗手間了?怎麼這麼久?”蘇沫走了過來。
蘇溪亭並沒有回答蘇沫的問題,待她走到身前,老爺子方纔說話。
“小沫,那件青花有問題。”
“問題?”蘇沫聽得一愣。
“這不正好麼,送去鑑定也不白送。”
蘇溪亭不禁搖頭。
“但是合同中規定的送檢出了問題可是我們負責啊!”
老爺子說完這句話,忽然臉色一緊,似乎被他自己剛剛說的這句話給怔住了。
怔了一秒,老爺子似乎是在問自己。
“賣家爲什麼要特別提送檢過程出了問題由買方負責呢?”
蘇沫聽得一愣,隨即奇道,“爺爺,這不很正常麼。買賣雙方都是可以送檢的,誰送檢誰負責啊!”
但是人的心理就是這樣,一旦產生了懷疑就無法釋懷。
藏古界尤其如此,畢竟一真一贗那可是天差地別。
“瓷器太嬌貴了!任何一個環節都有可能讓其破碎,只要有人誠心破壞。”
老爺子的話讓蘇沫楞了半天。
“至於麼?”
“將近3個億呢!怎麼不至於!”
“可是這瓷罐這麼多人看了不是都沒問題麼?”
老爺子沒有直接回答蘇沫的問題,而是低頭思索了一會兒,然後輕輕點頭。
“所以,才更讓人害怕!”
“小沫,這合同不能籤。這元青花,我們不要。”
“啊?!”
蘇沫楞在了當場。
但是蘇溪亭並沒有看蘇沫,而是自己滾着輪椅就要回茶桌,洗手間也不去了。
我連忙跟上推着輪椅將老爺子推回了茶桌。
蘇沫雖然還沒搞清楚這元青花到底怎麼回事,但是等她回到茶桌看了一眼蘇溪亭後,就十分鎮定的宣佈了結果。
“諸位前輩,不好意思啊!這件元青花,我們蘇古雅集不合了。”
茶桌前瞬間鴉雀無聲,又瞬間炸開了鍋。
“怎麼回事?怎麼又突然不要了呢?”
“老爺子,您是看出什麼來了麼?”
……
衆人不禁都傻眼了,就連坐在蘇溪亭旁邊的仁叔也是一臉懵逼。
“亭爺,這,怎麼回事啊?”
見衆人一會看着蘇溪亭,一會又看着敞開着的箱子裏的瓷罐,七嘴八舌,一片聲響,蘇沫忙解釋起來。
“諸位前輩,古董麼,各家都有自己的看法,這件元青花畢竟這麼大件,綜合考量,我們決定不要了,也應該可以理解。”
“不是,蘇小姐,三家說好了合的。剛剛也都看完了沒問題,現在怎麼就突然不要了呢?”
“是啊,亭爺總得有個說法,要不然以後大家還怎麼合作!”
看的出來,其實蘇溪亭本不想說的。
但是,有些時候想不想不是你能決定的。
就像現在,總得給大家一個交待。
蘇溪亭點點頭笑了起來。
“古董麼,要與不要,無非兩個方面。要麼東西看不到代,要麼價值太高不划算。”
“亭爺,那蘇古雅集之所以不要,是因爲哪一方面啊?”
榮古齋的總經理吳學淺明顯有些不爽,之前蘇沫決定將瓷罐送檢的時候,他就不太爽了。
現在,他就更不爽了。
所以,說話的語氣自然有點火氣。
蘇溪亭停了一下,似乎是在下決心。
“看不到代!”
此話一出,衆人不禁都是一驚,然後紛紛看向了那已經被他們看過數次的元青花。
尤其徐一鼎,又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將箱子中的瓷罐給拿了出來,又仔仔細細研究了一遍。
徐一鼎再次看瓷罐的時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都看着他。
現在所有的人都非常糾結,尤其作爲買家的人。
他們是多麼希望這件瓷罐是真品元青花。
但是,蘇溪亭剛剛這一句話一出來,讓他們充滿了疑惑。
此刻,他們期望徐一鼎也給出贗品的答案。
這樣,方纔能夠徹底扼殺他們內心的佔有慾。
但又期待他鄭重的點頭,百分百確定這就是一件真的不能再真的元青花。
如此,他們方能下定決心。
所以,買家是痛苦的。
而作爲賣家一方,則更是鬱悶無比的。
他們不糾結,唯一想要的就是徐一鼎看不出任何破綻。
徐一鼎裏裏外外,仔仔細細,再次研究了足足十幾分鍾。
最後不禁皺着眉頭給出了一句結論。
“不可能,這若要是件贗品,我這一輩子就再也不碰”他頓了一下,“元青花了!”
我還以爲,他要說再也不碰古董了。
沒想到竟然縮減到元青花這麼小的範圍了。
但就是徐一鼎這麼一頓,所有人便都不禁有些心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