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在一片祥和的氣氛中展開,席間朱舅舅和莫叔叔多次關心朱靖怎麼會被捶得滿頭包,朱靖只能恨恨地咬着餃子拿眼神剜沂歌,奈何沂歌和朱姥姥喫得過分歡快,完全沒看見他的眼神。
午後,沂歌躺在院子裏的搖椅上曬太陽,朱靖雙手插兜走過來。
沂歌眼睛都沒睜開,懶洋洋地揚聲威脅:“你要敢踹我椅子,你今晚可能喫不上晚飯。”
“你頭頂長了眼睛嗎?”朱靖訕訕的收回了自己的腳,一臉喫癟地在沂歌身邊的墩子上坐下,“你好多年沒有回來了。”
沂歌輕輕“嗯”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麼。
朱靖問:“你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挺好的呀,你看我現在這滋潤的樣子還不知道嗎?”
“哦。”
朱靖沒話找話,和沂歌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一會兒,兩人陷入了安靜之中。
“你現在是做什麼……工作的?”沒等沂歌回答,朱靖趕緊解釋:“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幾年前在濱海遠遠的好像看見了你,當時太昏暗看不太清楚,等我找過去的時候卻沒見到你……”
沂歌竟然因爲這句話睜開了眼,嚴肅反問:“三年前你在濱海?”
朱靖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點了點頭:“對啊,怎麼了嗎?”
“沒什麼,”沂歌忽然笑起來,挑着眉戲謔地問:“聽說濱海的小姐姐漂亮又熱情,表哥你有沒有交上女朋友呀?”
朱靖被沂歌笑成大紅臉,格外不想搭理她,但心裏還惦記着事情,壓低聲音問:“你跟哥說實話,那時候你是不是在濱海?就在我看到你的那個地址附近,後來破獲了一起重大走私案。通報裏說當時現場有人頑抗拘捕,抓捕的時候挾持人質還逃了兩個人。你跟這件事有沒有牽扯?”
沂歌沒有回答,只挑了挑眉,靜靜看着朱靖。
朱靖覺得自己真相了,有些着急:“真的有牽扯?!”
沂歌平靜地問:“如果有,又怎麼樣呢?”
朱靖已經着急地站起來原地轉圈了,聽到沂歌平靜到毫無波瀾的聲音,自己有些卡殼,“就,就,也不怎麼樣。當時走訪到我的時候我沒把看見你的事說出來,但我擔心你啊,這兩年你也不回來,我還以爲……”
“以爲我是逃走的一員?”沂歌終於露出了一個笑模樣,垂下眼眸輕聲說:“違法亂紀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我現在在安保部下屬的一個民間組織裏工作,你覺得如果我幹了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我還能進這種部門嗎?”
“當真?”朱靖見她點頭,終於鬆了口氣,重新在墩子上坐下,“那就好。”
朱靖的臉色終於好了點,可見這件事壓在他心頭三年他又多煎熬,現在終於放下了心口的大石頭。
沂歌一直知道朱家人是真的把她當做自家孩子的,即便是從小打鬧不停的朱靖也把她當做親妹妹。
“靖哥哥。”沂歌喊了他一聲,朱靖擡起頭,身體不由自主戰術後仰。
每當沂歌這樣叫他,都沒有好事發生。
“當年我們埋的那個時間膠囊……該挖出來了吧?”
朱靖:靠!爲什麼這麼久遠的事情她還記得!
在朱舅舅釣魚的那片水庫旁邊有座山,山裏有一種本地人稱爲“冬菌”的植物,非常好喫,小時候過年沂歌和朱靖經常到山裏挖冬菌,也就是那時他們在山裏埋了時間膠囊。兩人和家裏交代了一聲要去採冬菌,一人揹着一個小筐上山去了。
京城的冬天比豐都要冷,樹上的葉子經不住冷空氣的襲擊,基本都脫落了,較小較細的小樹只剩光禿禿的樹枝,只有一些特別大的樹還保留着少數葉片。前幾天下過一場大學,地上的草被積雪壓趴下,幾乎和土壤凍在一起,來年雪化的時候它們就會成爲大地的養分。
沂歌記得自己曾經在寒假作業裏歌頌過,什麼“它們看起來被大雪壓彎了枝,實際上這是大樹們用自己巨大的雙手與霜雪頑抗,迎接春天的到來”,再歌頌一下大樹不畏嚴寒的精神,延伸一下這篇作文就穩了。真是好糊弄的寒假作業。
朱靖揉了揉自己被凍得有點難受的鼻頭,指着前面的一棵樹冠極大的大樹,對沂歌說:“看,快到了。”
沂歌點點頭表示自己看見了。這樣的大樹山上還有很多,因爲樹冠極大,樹下的積雪相對更少,秋日的落葉也更多,是冬菌最喜歡的生長環境。
兩人辛辛苦苦爬到樹腳下,朱靖還在喘氣,沂歌卻發現這裏的積雪格外凌亂,就像有人在這裏停留了許久一樣。
朱靖從小筐裏掏出工具就要上前挖冬菌,沂歌伸手攔住了他,他剛要開口詢問卻發現沂歌的眼神格外嚴肅。朱靖忍不住嚥了一口口水,“怎麼了?”
沂歌想了想說:“你看這裏,雪都塌了,幾乎和地面沒有空隙,我覺得今年我倆喫不上冬菌了。”
朱靖:……
你這麼嚴肅就因爲這?
“挖開不就知道了嗎!”
朱靖輕推了一把沂歌,刨了半天土也沒找到冬菌,連根都沒留下!
採過蘑菇的都知道,留下一點根就是留種,來年這個地方還能長出一片蘑菇來,生生不息,永垂不朽。往年他們也是這麼幹的,但今年……
朱靖可生氣裏,叉着腰就罵:“誰啊!採冬菌連根都採走!不知道可持續發展嗎!直接幹絕戶了來年喫啥!”
沂歌在旁邊扯着朱靖的衣袖勸:“哥,哥,別生氣別生氣,總有那麼幾個生手不懂規矩,這片山這麼大呢,也不止這一處冬菌,咱換個地兒。消消氣……”
朱靖氣鼓鼓,拒絕沂歌的“好意”:“不行,我必須把這棵樹下的冬菌根根找出來!別攔我,讓我挖!”
說完,朱靖開始揮舞着工具瘋狂刨土,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沂歌嘆了口氣十分無奈的樣子,掏出自己的工具湊上去,低聲勸慰着幫忙。
遠處樹木掩映間,兩雙眼睛盯着他倆,目光裏藏着說不出的森冷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