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
顧宴灼一下子就明白了，江潯仙所說的這個第二次，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也明白了，自己的影子到底是因爲什麼原因才消散的。
就像他在危險面臨的時候，毫不猶豫地選擇將生的希望留給江潯仙一樣。
自己的影子也做了相同的決定。
顧宴灼沉默了三秒兒，隨後緩慢開口道：“江潯仙，你鬆手吧。”
聞言，江潯仙握着顧宴灼的手又緊了幾分，剛纔她眼睜睜地看着小顧被那些巨石塊兒給壓死，徹底煙消雲散。
現在，她更不可能做背信棄義之人，將顧宴灼一個人扔下，將他拋棄在那全是毒蛇的深坑中。
江潯仙還記得修齊長老曾經對自己說過，顧宴灼在六歲那年，和自己的弟弟顧軒銘因爲某些原因，同時掉入了蛇窟中。
但是顧舟行先救的卻是顧軒銘。
把年僅六歲的顧宴灼，一個人丟在了蛇窟裏面。
也正是因爲那個蛇窟，顧宴灼的身體裏面才鑽進了蠱蟲。
那蠱蟲日日夜夜地折磨他，不僅吞噬他的血肉，還妄圖啃食掉他的絕佳劍骨。
要不是這蠱蟲，顧宴灼肯定活得比現在好。
江潯仙不想像當年顧舟行那樣，將顧宴灼一個人丟在這恐怖又陰森的蛇窟裏，讓顧宴灼再一次面臨當年被拋棄的局面。
“江潯仙，如果你再不鬆手的話，馬上你也會掉下去。”
顧宴灼說話的時候，低頭看了一眼蛇窟。
他腳底下的那些毒蛇，嗅到了人肉的味道，紛紛忍不住了，一個一個直起了上半身，吐着紫色的蛇信子，虎視眈眈地看着顧宴灼。
身後的瘴氣馬上就要行駛過來了，前面是即將繼續斷裂掉的石路，腳底下是飢腸轆轆的蛇窟。
不管怎麼看，顧宴灼的下場都只有死路一條。
但是江潯仙不一樣，她還有生路。
如果自己的死，能換得江潯仙逃出生天，顧宴灼覺得……好像還挺賺的？
在死亡面前，顧宴灼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變得這麼安安靜靜，和前不久的小顧一樣，平靜地面對自己的死亡。
他擡起頭，看着江潯仙臉上的神色。
這個女人的臉上，一向掛着似笑非笑，遊離世外又彷彿一切都掌握在她手中的閒適放鬆表情，看着他的時候，嘴角總是帶着笑意的。
但是今天，此時此刻，江潯仙臉上的笑意全都消失不見了，她的眼中只出現了顧宴灼一個人的影子，脣瓣也有些幹，緊抿在一起。
好奇怪，江潯仙的臉上，也會出現這種神情麼？
顧宴灼突然有些想笑，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笑，可能是想着如果自己死了，江潯仙每次看到毒蛇或者是斷崖瘴氣的時候，都會想起他。
他將永遠地活在江潯仙的心裏，江潯仙這輩子都無法忘記他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江潯仙在他心中的位置，提升這麼多了呢？
顧宴灼自己也不明白。
在死亡面前，顧宴灼像是放下了自己心頭的驕傲，還有平日裏對江潯仙的不坦率，他眉目柔和了下來，開口輕聲道：
“我死了以後，如果你可以活着……”
他的話說到這裏，突然一頓，話鋒一轉，繼續說：
“不，你一定可以活着出去的。”
“出去以後，去找洛子鶴說我已經死了，他會知道怎麼做的。”
顧宴灼從很久以前，就給洛子鶴提出了“如果我死了”的假設，當時洛子鶴臉上的表情，和江潯仙臉上的表情很相似。
他還是堅持地把後面的話給洛子鶴說全了，比如：天命宗的未來，他們兩個人之後的大業洛子鶴要一個人如何完成等等。
最後還聊到了洛子鶴的大婚之日，到那個時候，洛子鶴還會記得他麼？
人生的走馬觀花，顧宴灼在腦海裏面快速地過了一遍兒，他看着江潯仙，同時也放下了之前對江潯仙的傲嬌，嘴角輕輕翹起，聲音很輕地說了一句：
“江潯仙，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你。”
之前說的，都是氣話。
他真的一點都不討厭江潯仙，可能一開始的時候，是有一丁點的冷漠態度在其中。
但後來，每一次對江潯仙印象的改觀，他內心對江潯仙的好感，都會上升很多。
慢慢的，不知不覺中，江潯仙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經越來越高了。
沒有時間再說下去了，而且顧宴灼的坦率，只夠支撐他說完那句話。
“如果是你的話，一定可以活下去的。”
顧宴灼擡起右手，將冰涼的手掌搭在江潯仙緊握着自己手腕的雙手上，一根一根地去掰江潯仙的手指。
“不要！”
江潯仙不管顧宴灼說什麼，她都不會放手的。
“你不是有要完成的大業麼？你不是說自己要看着天命宗的未來越來越好麼？你想過修齊長老和洛子鶴在聽到你逝去的消息後，內心的感受麼！”
顧宴灼的目光在這一刻柔和了下來，他聽到了江潯仙說的話，卻一句都沒有辯解，但是掰江潯仙手指的手，更加用力了幾分。
“顧宴灼！”
他的力氣很大，在有意阻攔之下，江潯仙的手指被一根又一根地掰開，哪怕她很努力地想要將顧宴灼拉上來，但對方的身體還是越來越往下墜。
“鬆手吧，後面的瘴氣馬上就要追過來了，你不能死知道麼？我將生的希望留給你，是希望你後半輩子能夠好好的活下去，帶着我的那一份活下去。”
“同時，”顧宴灼的目光堅定又難得溫柔地看着江潯仙，“如果是你的話，我永遠相信你。”
相信如果是你的話，只有你能夠從這裏逃出去。
顧宴灼說完這句話後，就徹底掰開了江潯仙的手，從空中墜落了下去！
“顧宴灼！！！”
江潯仙盯着他急速下落的身影，怒吼道：
“你以爲自己掉下去了，我就會拋棄你麼？看清楚了，我可不是顧舟行！”
江潯仙毫不猶豫地也跟着跳了下去，臉上一丁點畏懼的神色都看不到。
顧宴灼：“！！！”
他萬萬沒有想到，江潯仙竟然真的跟着跳下來了！
江潯仙在空中朝顧宴灼伸出了雙臂，她緊緊地把顧宴灼抱在了自己懷裏，在他耳邊無比堅決地說：
“我永遠不會拋棄你，讓你一個人的。”
永遠，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