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託斯里安是一座安逸的水上小城,水波盪漾的長河穿城而過,臨街的店鋪外都是供人休息的桌椅,上面放着素淨的傑拉爾頓臘花,有情侶在互相擁吻。
這座小城的生活節奏很慢,沒有匆忙的車水馬龍,只有散步閒聊的路人,長河岸邊玉白色的臺階上坐着很多人,天邊如火燒一般的落日餘暉照向對面的大教堂,這是聖託斯里安每天傍晚都會有的場景。
經常在這裏生活的人都不足爲奇,但在高高的臺階上懸着雙腿慢悠悠晃着的一個東方青年還是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他穿着亞麻色的棉布質地長袖襯衫,頸間繫着一條米色和咖色撞色的格子圍巾,聖託斯里安沒有夏天,傍晚刮來的風總是又涼又冷,青年又整了整圍巾,然後不急不徐舔了口手裏的冰激凌。
這是在街角的一家小店裏買的,香草味,甜香濃郁,奶味也很足。
青年皮膚特別白,長長的睫毛鴉羽一般翹着,他舌尖卷着冰涼甜膩的冰激凌,看着非常悠閒。
像是在等人,但一直不見另一個人的出現。
小咖啡廳裏有個男人從剛纔就一直在盯着青年的方向,他漂亮的碧色眼眸滿是濃厚的興趣,見青年拍拍手喫完了冰激凌,迅速站起了身。
河邊。
江寄釐手機震了震,有人發消息給他。
邵維:我還是來找你一次吧,我真的不太放心你和早早兩個人。
江寄釐看着消息並沒有回,他垂着眼,面色很平靜,手機屏幕上滿是密密麻麻的消息,但江寄釐統共只回了零星幾條,每次邵維問到他到底去了哪個國家,江寄釐都閉口不談。
桐橋鎮目前只有邵維一個人知道他和江崇是出國了,但邵維並不知道他們具體在哪,其他人更不用說,他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每天會談起,說住在喬姨隔壁的那一對漂亮的父子突然搬走了。
一個半月前的消息顯示:
邵維:你這麼突然搬走總得有個理由吧?我知道你害怕你那個王八蛋前任來找你,但這不是沒找來嗎?
邵維:而且,說不定他早就放棄找你了,你又沒有他的消息,總這麼戰戰兢兢的度日子多累啊。
邵維:再說了,他還真能長了三頭六臂有通天的本事啊,哪能那麼容易找到你?
邵維:你真就這輩子不打算回來了?
江寄釐:可能。
邵維:那你讓我見一次你和早早吧,這樣我也能放下心來過我自己的生活。
之後江寄釐就沒再回復了,後面還跟着不同日期孤零零的信息,絕大多數都是在問他到底去了哪個國家。
今天邵維又來忍不住來詢問。
江寄釐回他:我和早早過得挺好的。
他剛回完這一條,身後就傳來了腳步聲,沉穩有力,不像是小孩,江寄釐警惕了起來,收了手機回頭。
男人金髮碧眼,墨綠色的襯衫穿的很整潔乾淨,他帶着禮貌的笑意道:“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江寄釐也禮貌的點點頭,沒說什麼,但往旁邊讓了讓。
他又垂下眼打開了手機,並沒有交談的意思。
男人的視線打量他片刻,主動搭話道:“你是華國人嗎?”
江寄釐手一頓,低低“嗯”了一聲。
“我祖父也是華國人,所以我有四分之一華國人的血統,是不是不太能看得出來?很多人都說我不像混血。”
青年細□□致的側臉並沒動,他尖尖的下巴隱在格子圍巾裏,似是沒聽到這句話一樣,男人低笑了聲:“對面店裏有很多傑拉爾頓臘花,你知道它的花語是什麼嗎?”
“是堅貞不渝的愛情,幾乎每家店都會放……這座小城很適合戀愛。”
“不覺得很浪漫嗎?”
江寄釐心裏升起一些細微的厭煩,他說:“我在等我兒子。”
男人很明顯有些詫異。
“你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
江寄釐搖了搖頭,但很謹慎的沒有告訴他自己幾歲。
男人也不介意,他不厭其煩的一直找話題:“我從小在聖託斯里安長大,這裏很少見到東方人,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我見得太少了,但是真的,你是我見過的東方人裏最漂亮的人。”
“我很喜歡你這樣的長相,你真的很漂亮。”
江寄釐幾乎能預計到他想要說什麼,正要說話,卻被另一道聲音攔截了。
“爸爸,我買好了,我們回家吧。”
江崇穿着一件牛仔外套,脖子上也繫着和江寄釐同款的一條圍巾,他手裏拎着一個袋子,裏面似乎是一份晚飯。
他的眉毛皺在一起,話是對江寄釐說的,視線卻冷冷的盯着旁邊的男人。
男人被盯得後背竄起一股涼意,他擺着手道:“我只是想交個朋友……”
江崇毫不客氣,語帶威脅:“你配嗎?”
然後走到了江寄釐身邊,細心的幫他繫了系圍巾,說道:“我買了芝士熱狗,你餓了的話等下回家路上就可以喫。”
江寄釐白天在這附近的琴行,晚上下班江崇就會像之前在桐橋鎮的時候一樣來專門接他,日復一日。
但其實江寄釐可以不用工作的,因爲江崇從勞治·金導演那裏拿到的片酬極高,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天價,他完全可以養得起江寄釐,讓他一輩子什麼都不用做也可以隨心所欲的生活。
但是他也明白,江寄釐來琴行並不是因爲要掙錢,而是因爲他喜歡鋼琴,他在彌補自己過去的缺憾,所以江崇從來都不提這件事,因爲只要是江寄釐想做的,他就會支持。
還會很貼心的在他下班的時候買一些他愛喫的東西,今天也一樣。
只不過多了個沒有眼色的人。
男人剛纔禮貌溫柔的表情現在崩裂了些許,他看着眼前在說話的父子,完全插不上嘴。
江寄釐已經從臺階上站起來了,他拉住江崇的手,笑道:“我知道一家新開的醬牛肉店,味道特別好,我們順路去買點。”
江崇點頭。
兩人根本沒有把他放在眼裏,全當他是空氣,男人也只能悻悻作罷。
走出這條街後,沒了其他人,江崇才突然問道:
“爸爸,邵叔叔是不是又聯繫你了?”
江寄釐點頭:“和之前一樣,別擔心早早,爸爸知道分寸。”
江崇便也不再多說,只是手握的他更緊了。江寄釐當然是明白的,多一個人知道他們在哪就多一分風險,無論這個人是誰。